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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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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锦迎上去问:“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的表情,极度疲惫:“没事了,但是,因为送来的有点晚,他断肢的接活质量,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们尽最大努力了。”

织锦小声说了谢谢,帮护士推着罗锦程往前走,刹那间她那么茫然,突兀地,就觉得肩上担了几千斤一样的重。

医生又叫住了她:“病人的下肢,很可能瘫痪,他有两节腰椎粉碎性骨折。”

从医生那里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严酷,织锦觉得脑袋好像被狠狠地打了一下子,她被打懵了。

罗锦程被安排进无菌病房,织锦坐在外面透过窗子,看着她英俊的哥哥,脑袋肿得像只胖西瓜,而且是只蜡黄的胖西瓜。

何春生扶着她肩,小声说:“别难过,会好起来的。”

织锦知道这是句徒劳的废话,也就起个暂时的安慰做用,但她还是很感激,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优秀女人会蜷缩得一桩看似窝囊的婚姻里不出来了。

人和人之间,是需要相互关怀的。

这时的柳如意,好像突然得到了什么神谕,反而镇定得很,先是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就去缠着问护士,像罗锦程这样的病人,吃什么最好,怎样护理才科学。

忙了一夜的护士早就因疲倦而麻木了,对柳如意的询问,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提不起精神,柳如意耐着性子陪笑脸,织锦看得很辛酸,想到底是爱情伟大呢还是柳如意贱得令人心酸?

织锦过去拽了拽柳如意:“别问了,就我哥现在这样,这三两天内肯定是吃不了东西。”

柳如意猛地回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织锦,眼泪刷刷地就滚了下来,她猛地闭上眼,冲着织锦声嘶力竭地喊:“我不能让他瘫了,我不能让他瘫!”

喊完,她就开始失态地哭,悲伤的哭声像寂寞黑夜里的拖拉机,呜呜地在医院长廊里来回奔跑。

天麻麻地放亮了,织锦知道,过不了多久,妈妈肯定会来医院,这烂摊子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她拉了拉无限悲怆的柳如意:“嫂子。”

她已很多年没这样发自内心地喊柳如意嫂子了,如果是在平常,她会觉得这样称呼是屈意讨她开心,可,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这样叫是种敬意。

悲伤已弄昏了柳如意的神经,对织锦的这声称呼,并没表现出意外喜悦,泪汪汪的眼看了小姑子。织锦说:“我哥的伤势不能让我妈知道,至少不能现在冷丁地让她知道。”

柳如意还是愣愣地看着她,何春生反应比较快,说是啊,妈会受不了的。

“不管是对我妈还是对我哥,都不要说他有可能会瘫痪,即使将来我哥真站不起来了,也要让他们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柳如意没说什么,只有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的份。

织锦看了看天色,说:“你们都回去吧,天亮了还得上班。”

何春生怜惜地扶着她的肩:“你呢?”

“我请假。”说着,织锦就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何春生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织锦憔悴的脸,他很心疼,说:“你回家睡一会吧,今天我请个假。”

织锦摆摆手:“算了,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别争了。”

柳如意就拧着眉头看她,织锦被看得心里发毛,小声说怎么了?

柳如意又踌躇了一会,说:“今天,你就替我在医院守一天吧。”说完就走了,背影有点萧条,像秋天的一株枯草。

织锦把一脸倦色的何春生也打发走了,就去了医生值班室,叮嘱医生和护士不要把罗锦程以后状况告诉妈妈和他本人,医生和护士深表理解,表示只要他们配合好,保守秘密应该不难。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何春生已提着一只方便袋等在病房外了,见她过来,扶她坐了,掏出一盒牛奶来,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吃点东西。”

织锦看了看他,无声地吸着,眼泪扑簌簌地落。

何春生从旁边抱着她的肩,心疼她,又找不到话说。

织锦顺势歪在他怀里,一边吸奶一边哭,像孩子似的,弄得何春生的心里也酸溜溜的,掉了几颗眼泪,织锦拿出一盒奶给他:“熬了一夜了,喝点去上班吧。”

何春生接过来,默默地喝完了,又看看她,说:“我去上班了啊。”

织锦点头,何春生恋恋地走了,看着孤单单坐在走廊里六神无主的织锦,他也很难受,只有天灾人祸的事发生,人才会发现,一个人的力量是单薄的,单薄到面对好多事只有默默感伤的份。

织锦去卫生间洗了两把脸,也没毛巾擦,就顶着一张水淋淋的脸出来了,出门就看见走廊的另一头,妈妈领着兜兜东张西望地过来了,织锦声音哽哽地叫了声妈,在脸上挤出一丝笑。

妈妈老了,老了的身体显得那么笨拙,像一只慈祥的企鹅,兜兜被她拽得一摇一摇的,像只蹒跚的小鸭子。

“你哥怎么样了?”

织锦说没事了,在病房里呢,又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痕,指了指病房。

妈妈松开兜兜奔过去,趴在门上看,一动不动地看了半天,织锦说妈,别看了。去拉她,才见妈妈脸上早已经泪水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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