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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 种 上 幽灵列车(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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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坛里一种微微摇摆的小花打断了我的思绪,紫色和红色的小花已经到了花期的末尾,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朵。枝头上已经结了好些像紧收的鸟爪一样的果实,我刚一碰上去,“鸟爪”“哧”的弹开了,黑色的小种子弹出落到泥土里。

我拣起一颗种子,和裤子上找到的作对比,是一样的。我的记忆里有这种东西的影子,它带我来了这里。

“这是什么花?”我问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说:“这……这叫指甲花!挺常见的。”

说到指甲花,我记忆里的另一根线被接通了,我小时候常爱玩指甲花,它们的籽荚成熟后,用手轻轻一捏,就会弹射出花籽来,指甲花的花还可以用来涂抹指甲,小孩子家常说的“臭美”。这种花的学名我也想起来了,叫凤仙花。

指甲花的种子暗示着什么?我却一点头绪也没有。司机以为我在回忆什么,就没有打扰我,他独自点起一根烟坐在车盖上。我也坐在车盖上抬起头,桥面像层叠交错的枝条遮挡在天空,汽车像飞鸟一样穿梭而过,不同时代的背景在这幅画面上叠代变换着,“哒、哒”的马匹,中世纪的战车,铁皮的轿车,未来的飞棱……然后建筑也跟着演变起来,高楼长向天空,通过管道对接,空中公路飞架南北,密集的灯光像繁星点点……

一个感觉闪了一下,我对司机喊了声:“别理我!”一头钻到路中间。两辆汽车打着喇叭从我身边擦过,我闭上眼睛,汽车“唰、唰”的声音在四周围飞过,左,右,左上,左,右上,到远处就辨不出方位了。声音连成线条,汇聚成束,旋转缠绕,越绷越紧……这个线条世界的势能变得越来越大……释放!弹射!播种!一辆车尖啸着从我身边擦过,车带起的风吹在我脸上,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这个世界。

司机张大嘴巴望着我,我塞给他一张一百元的纸币,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少有的一次大方。

涛哥很快开了警车来,车上下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领导,我不知道“民间科学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光了。

涛哥小声问我:“你真的找到答案了?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点点头。这时候心虚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硬着脑壳充“砖家”,我望了望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了便于理解,先从我们的世界讲起,纵观我们社会的发展历程,随着人口膨胀,对空间的需求越来越大,解决的途径无非就是多占地和起高楼,也就是扩张和空间的深挖掘。而交通的密度只能通过空间的深挖掘解决,比如这座立交桥。”我指指头上,领导们望望上面,点点头。

我继续说:“以下的完全是假设,我们假设另一个平行于我们的世界,它和我们的世界几乎一样,空中交通技术还未发达,而他们先突破了对空间进行小规模卷曲的技术,自然而然会尝试把这种技术应用在交通上,最理想的是大型交通—铁路,于是出现了空间卷折调度技术。一张纸上的一群蚂蚁,通过卷折纸张就可以不经过纸平面而进行调度,正如现代航空调度系统大幅提高了航班密度一样,这种技术一旦系统应用,就可以大大提高铁路的交通密度,降低空轨时间……”

一个领导抬手示意我停一下,他用手摁着太阳穴沉思,另几个人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过了一会儿,领导示意我继续。

“如果要选择一个城市作为试点,柳州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它是南方的铁路枢纽,又不是省和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可以承担意外风险。现在,平行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重叠的,就像两张叠放的纸,在纸上的一个重叠点—柳州上,空间卷折调度技术出现了意外,空间承受的力场超过了临界点,就像这个指甲花的种子。”我走到花坛边,轻弹一个指甲花的籽荚,籽荚“噗”地挣裂开来,黑色的种子弹射出来。“于是,‘砰—’卷曲空间中的火车被弹射出来,击穿了纸面,掉到另一张纸上。”

领导们纷纷围到花坛边捏指甲花的种子,他们猫着腰,把头凑在花丛里,解决掉一个又一个籽荚。我咳嗽两声,他们从童年的回忆中惊醒过来,严肃地挺直腰板,变回了领导的身份。

“怎么证明这个假设?”一个领头的领导问。

“我不能证明,我只能通过线索来还原一个可以解释的模型(我忍不住想直说我是一个编故事的人,但是涛哥把我推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从火车回来后,身上沾了一些指甲花的种子,是从那个小包里掉出来的,我之前忽略了这个线索,后来它引导我来这里,得出了这个结论。我想是那个列车员察觉到灾难已经不可避免,用这种方式作为他最后的列车日志。”我忍不住插一句问道:“后来在手机里面找到列车员的名字了吗?”

领导摇摇头,我心里有点失落。他想了想,说道:“有必要用这种隐晦的提示吗?”

“别忘了,这种隐晦是对于我们来说的,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关于空间卷折技术安全性的争论早已是个公众话题,‘播种’这个词语已经成为一个热点词语,那个列车员在情急之下就用了他习以为常的表达方法。”

众人沉默下来,过了许久,领头的领导问道:“那……这个假设有可能成立吗?”

“从常识上来讲,几乎不可能。”我坦诚地说。

“局长,从常识上讲,火车凭空飞出来的事情也不可能。”涛哥笑嘻嘻凑在那个领导耳边说道,我这才知道他是局长。

另一个人白了涛哥一眼,凑在局长耳边说:“局长,那小子是个写鬼故事的。”

涛哥的脸“唰”的一下白了,这时我心里反而踏实了。

局长叉着手,面无表情地说:“根据线索来编故事,到底还是个命题作文。”

我说道:“那是我的工作,不代表我对所有事的态度。”我第一次理直气壮地说出“工作”这个词,这让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局长点点头说:“我了解,感谢你给我们一个新的思路。”他转身对手下说:“我看可以了。”说完甩手上了车,涛哥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晚上,涛哥一肚子郁闷地约我在青云市场吃宵夜。

我们点了一盘螺蛳坐下来,涛哥不吃东西只喝啤酒。小吃摊上的人都在议论神秘火车事件,各种版本的说法都有。有人说晚上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这个说法引出了一片赞同声。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汽笛声可以传很远,在整个城市几乎都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汽笛声,只是平时谁也没注意。摊子上挂着一个油腻腻的收音机,用油腻腻的声音滚动播报着火车事件的最新进展。专家组已经对火车和火车上的物品进行了分析,这是与我们的技术高度相似的产品,越来越多的声音质疑这是一场炒作。

“你被领导骂惨了吧?”我问涛哥。

“没有,局长倒没说什么……只是你以后可能不能参与调查了。”他咧嘴一笑。

“没什么,恐怕到时由不得谁了。”

“什么?”他惊讶地问。

我凑过去小声地说:“我担心,正剧要上演了。”

涛哥伸长脖子等我往下说,我用牙签挑着螺蛳,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涛哥说:“今天我请!”

“今天本来就你请好吧,下次也是你请,谁让你是公务员呢?”

涛哥咬咬牙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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