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1页)
宴宁盯着早灶台下的火焰,看到火光将沾满污浊的帕巾一点点吞噬而入。
他记得许久前,应是在五六年前,阿姐将至及笄时,祖母笑着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阿姐那时没有说话,只揪着帕巾,将头垂得极低。
他知道,阿姐不想嫁人,她不想离开他们。
他实在不明白,阿婆既然如此疼爱阿姐,为何偏要她嫁于旁人?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嫁娶意味着什么,只知若女子嫁人,便会从家中搬离,与旁人住在一处。
他觉得,既然阿姐不愿,那他来娶她便是。这般想着,宴宁便与二人开了口。
“阿姐喜欢我,让阿姐嫁给我便是。”
那二人皆是一愣,何氏顺手操起身旁线轴,作势就要砸他,“瞎说八道,若叫旁人听了,该笑我们宴家不通管教!”
何氏少见的带了几分愠气,宴安见状,忙出声劝道:“阿婆,宁哥儿还小,他不懂这些的。”
何氏抬眼朝他看来,见他那张稚嫩的脸上,除了对阿姐的关护以外,再无旁的心思,这才惊觉是自己因知这二人身份,才会心虚所致。
若两人当真为亲,寻常人听了此话,怕也只是一笑而过。
何氏敛了恼意,朝他招手让他坐至身前,问他为何这般说?
宴宁如实回话,说嫁娶就是住在一处,互相照顾,阿姐这般辛苦,他想待长大后,好好照顾阿姐与阿婆。
果真还只是个孩子。
何氏笑着摇了摇头,与他道:“这可不成,嫁娶并非只是互相照顾,这当中还有旁的事,是你与你阿姐是亲人,做不得也说不得,待你日后长大了便会知晓。”
宴宁不解,到底有何事,连最亲的亲人都不能做,却要同旁人去做,可他不敢再问,只知日后不能说这些话,也不能做这些事。
而如今,他终是明白了,祖母不愿与他说的那件事,原是此事。
若他什么也不知,听到沈鹤那三人口中之言,许是不会动手,可他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还不受控的在那梦中有过。
他一想到沈鹤会在脑中与阿姐这般,他便觉得心口有股浓烈的情绪在不住翻涌,他不止要他们绝了这般念想,还要他们为有过这般念想而付出代价。
没有人可以如此。
没有。
帕巾燃烧殆尽,宴宁敛眸,缓缓起身。
“原是想将阿姐帕巾拿到火边烘烤,未曾想一不留神,将帕子掉了进去……”
宴宁回到房中,这般与宴安解释。
宴安见他神色不大好,以为是烧了帕子心存愧疚,忙笑着宽慰,“无妨的,只是条帕子而已,阿姐又不是没有了,只要没将你没烧伤就行!”
她总是如此,从不舍得苛责于他。
宴宁却依旧面色微沉,没有抬眼与她直视,只低声问道:“阿姐不是说,有事要与我说么?”
一提及此事,宴安脸上的笑意也倏然散去,她看了眼在炕上揉腿的何氏,轻声说道:“方才王婶过来,说你那两位同窗失踪一事,有了眉目。”
“寻到了?”宴宁的这声反问,极其自然,自然到任何人听见,都以为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
想到王婶口中的那般惨状,宴安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用那极低的声音与他道:“那两人……没了。”
平日里的宴宁再是少言寡语,在祖母与阿姐面前,也会流露出内心所感,譬如此刻,他虽是看着颇为平静,可只有长期与他生活在一处的宴安与何氏能从他细微的神情看出,他在诧然,在不解,也在试图去不让自己显得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