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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空(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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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摔门声,像一块被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荡开的不是涟漪,而是更深、更广的寂静。

声浪过后,史黛拉独自站在突然变得无比空旷的客厅中央。耳朵里嗡嗡作响,是绝对的静默带来的生理性耳鸣。几缕被震动惊起的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中徒劳地飞舞了一阵,最终无可奈何地、缓慢地落定,归于它们原有的位置。

她赢了。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神情。只有一种亲手砸碎了最后一件传家宝后,空洞的释然。

几分钟,或者几小时?时间感在此刻是错乱的。她只是站着,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被墨黑浸透,直到科克沃斯工厂永不间断的低沉轰鸣,再次成为世界的背景音。

然后,她动了。

她走向西弗勒斯的房间,脚步平稳,没有一丝犹豫。门没有锁——他从未认为这里有值得他上锁的东西,或者,他自信于没有任何人敢侵犯他的领地。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旧书籍、魔药原料和一种独属于他的、阴郁的气息。她打开灯,目光冷静地扫过:随意丢弃的袍子,写满密密麻麻注释的旧课本,几瓶贴着危险标签的魔药半成品,散落在角落的羊皮纸卷。

没有愤怒,没有留恋,甚至没有评判。

她像一个最专业的仓库管理员,开始清理。将袍子折叠整齐,将书本按大小码好,将羊皮纸卷起,将所有属于“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人的痕迹,一丝不苟地、毫无情绪地,收纳进一个从角落找出来的旧木箱里。动作精准,效率极高,仿佛在处理一批过期物资。

当最后一件物品被放入箱中,她合上箱盖,发出的“咔哒”声轻脆而决绝。她没有将箱子扔出去,而是将它推到了房间靠墙的角落,正对着门口。像一个等待被取走的、属于过去的墓碑。

做完这一切,她环顾四周。房间空了,但也只是空了。一种无主的、等待被重新定义的空洞。

第二天,她去了镇上的集市,带回一盆长势狂野的薄荷。翠绿,蓬勃,带着一种近乎粗鲁的生命力。她把它放在客厅唯一能晒到点午后阳光的窗台上。她又费力地移动了那张总是吱呀作响的旧沙发,只是挪动了几英寸,让它与墙壁形成一个更和谐的角度。

这些改变微不足道,但足以让这个空间的气息发生微妙的变化。一种属于“史黛拉”的、正在试图扎根的、缓慢流动的生活感,开始悄然弥漫,试图覆盖掉之前那种紧绷的、停滞的压抑。

日子一天天过去。

第三天,没有回来。

第五天,窗外下起了冷雨,街道上空无一人。房子里只有她翻动书页和植物被浇水时极轻的声响。

第七天,傍晚,天光渐暗。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门口,像一道被雨水打湿的、更加浓重的阴影。他身上带着夜间的寒气和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黑暗气息,仿佛刚从某个泥泞的沼泽深处爬出。他脸上带着预期的、准备迎接一场新战斗的冰冷与疲惫,或许,在那冰层最深处,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回归”某个熟悉战场的扭曲惯性。

然而,他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质问,没有哭泣,甚至没有那令他更加烦躁的、审判般的寂静。

房子里有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平常。灯光暖黄,空气里飘着那盆薄荷清淡凛冽的气息,家具的布局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改变。一切都井然有序,却无比陌生。

史黛拉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喝水的杯子。她看到他,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看到一阵风吹动了门帘。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灰色眼眸里没有任何信息,既无波澜,亦无深渊。

她只是像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般,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平淡语调说:

“你的东西在房间里。”

然后,她便从他身边走过,走向客厅的窗台,背对着他,开始查看那盆薄荷的长势,用手指轻轻拂过叶片。

西弗勒斯·斯内普僵立在玄关。

他所有准备好的防御,所有积蓄的黑暗能量,在这一刻,撞上了一片柔软而绝对的真空。无处着力,无处发泄,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对手”的目标。

他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魔力的傀儡,第一次,在这个他从未承认是“家”的空间里,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

无家可归。

他几乎是踉跄地、逃也似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胸腔剧烈地起伏。

房间里,那个摆在正中央的旧木箱,像一个沉默的、巨大的嘲笑,撞入了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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