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北朝华夏化进程之一幕 北魏道武明元帝时期的爵本位社会（第1页）

第七章北朝华夏化进程之一幕：北魏道武、明元帝时期的“爵本位”社会

上一章讨论了十六国霸史及崔鸿《十六国春秋》中华夏化“史相”，得出它具有虚实相间的独特性格。从结果来看，十六国时期无论在政治体发育上还是在族群文化的意义上，华夏化都是不容否认的变化方向。但由于史料过于稀薄，限制了更为全面和深入的分析。相比之下，北魏以及其后的北齐、北周三个政权，留下的史料就丰富多了。对于北朝的华夏化问题，学界的研究更可谓汗牛充栋，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本书既然取政治体的视角来认识华夏与华夏化，尤其需要关注北朝在政治体发育上的变化，而北魏早期的官僚制度成为一个极好的入手点。

近几十年来，北魏前期历史一度成为学界的新热点，在政治史和政治文化、社会转型、文化转变、祭祀制度等诸多领域，都涌现了出色的著作，大大加深了我们对这段历史的理解。[1]具体到官制，一般探讨汉唐之间职官演变的著作往往只关注孝文帝改革以后的时期，但从20世纪上半叶以来，一直有学者致力于北魏早期官制独特性的研究。严耕望在1948年发表的长篇论文《北魏尚书制度考（附论北魏初期之大人制度）》当中，就已经通过详密的考订，论证了北魏早期“新旧競替，制杂胡华，敷汉名于旧制，因事宜而立官”的特点。[2]郑钦仁在20世纪70年代向东京大学提交了研究北魏早期官僚机构的博士论文，后来扩展为《北魏官僚机构研究》及《北魏官僚机构研究续篇》，较早关注了胡汉官名的翻译问题，认为许多使用汉名的官职实际是拓跋氏旧有的制度，如中散官。[3]严耀中的专著《北魏前期政治制度》，从行政机构（分部制、尚书分曹）、经济、司法、军事、宗教方面，系统地论述了北魏前期游牧行国政治制度与农业帝国封建制度并存的特点。[4]窪添慶文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发表了一系列研究北魏早期官制的论文，涉及尚书省、大人官（回应严耕望文）、将军号、太子监国制等问题，最后收入其《魏晋南北朝官僚制研究》一书。[5]较新的著作是松下憲一的《北魏胡族体制論》，除了传统的部族解散问题之外，还利用新发现的《文成帝南巡碑》对北魏的内朝官做了系统的研究，取得了新的突破。[6]

综上，以往的制度史研究多着眼于某一具体官职或职系的演变，如严耕望研究尚书，郑钦仁考察秘书省、中散，窪添慶文研究将军号，川本芳昭整理封爵制，等等。近年来也有少数研究者开始从官阶品级整体结构的角度来考察北魏前期的官爵制度。孙正军《从“五等”到“三等”——北魏道武帝“制爵三等”原因钩沉》从道武帝时期政治文化与经学的关系入手，考察了从五等变为三等背后的意义；[7]冈部毅史《北魏前期の位階秩序について—爵と品の分析を中心に》（《東洋學報》第94卷第1号，27～57页）认为，北魏前期爵制与两晋南朝具有不同的本质机能，即与品一起作为身份基准，北魏前期的官人身份以爵位与官品为中心来表示，同时也包含将军号和其他官职的多元基准。[8]官制作为一个整体的等级结构，其意义不只在于名号和职权，同时也充当着社会资源和利益的分配框架。如果这样理解，则王朝对不同人群如何做分等分类，不同等级序列之间的搭配关系怎样，就成为不得不研究的重大问题。[9]关注官僚制度的整体结构，可以揭示出整个政治体的权力分配方式以及社会的结构，这对于研究北族政治体向华夏帝国的演进过程无疑很有意义。本章就遵循这一思路，对北魏道武、明元时期的分等分类方式即官爵品级制度做一个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