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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凄厉地看向自己那落入泥泞中的断腿,可马儿受惊一通乱踏,宋钦虽及时上前驭住了马,那条断腿却还是在烂泥中被马蹄踏了好几脚,那场面委实有些血腥。
那名郎将自己都瞧得胃里泛酸,不远处的魏平津早已是脸色煞白,几欲干呕。
“你……你竟敢……”他手指萧厉,本欲指责,可目光触及对方那双冰冷又狠戾的眸子,魏平津只觉自己好似被阎王盯了一眼,霎时间从头凉到脚,浑身发软,脑袋也发晕。
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后面的话再没能说出口。
那是源于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方才几乎没人看清萧厉是如何出手的,那名郎将就已被生生削断了一条腿哀嚎坠地。
按理说刀势这般猛烈,削断那郎将的腿后,余力再怎么也得将那匹马开膛破腹,可他就是收住了,甚至连固定那一侧马鞍的革带都没落下划痕。
萧厉收起手上长刀,殷红血迹沿着雪亮的刀锋一路蜿蜒淌至刀尖,一滴一滴坠进泥地里,晕出淡淡的胭脂色。
他将刀交还与被自己抽走佩刀的那名亲卫时,对方神情仍是懵的,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萧厉侧眸看他一眼,他方如梦初醒般僵硬地伸出手去接。
“州君!”远处魏昂打马而来,面上神情惊惶到可以说是魂飞魄散,俨然是刚得了消息赶来的。
本是欲来劝和二人,可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名通州小将和生生被削断一条腿的魏营郎将时,魏昂似也知自己来迟了,整个人都愣住,一时间竟不知再作何言。
萧厉并未理会魏昂,他还完刀,抬眸看向了魏平津,那张年轻又英俊森寒的脸上,带着远胜过他这个年纪的威严和肃杀:“我会向朔边侯请辞,往后此人再闯我通州军营,以袭营论处!”
底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将士们当即爆发出了大快人心的呼喝声。
魏平津和底下一众人被那海潮一样的呼喝声所吓到,纷纷驾马后退了数步。
可这整片营地都是义军驻扎地,他们退也无处可退,一时间神色都有些惊惶。
魏昂亦是胆战心惊,忙朝萧厉喝道:“州君不可!州君不可啊!”
萧厉却已不愿再听他多言,转过身往回走时道:“送客。”
底下的甲士们当即交戟拦了魏昂的去路。
魏昂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厉带着一众亲随走远,受伤的那名义军小将要被底下军士用担架抬着跟了上去。
他颓然转过身,看向那还在抱退痛吟的郎将和一脸仿佛才知自己闯下了祸事般的魏平津,当真是气得话都险些说不出来:“少君!您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魏平津面上有些难堪,垂首了片刻,却又很快喝道:“敏敏在他军中被无礼对待,还被射杀了爱马,去我那儿后哭得眼都肿了,我替敏敏讨个公道有何不可?”
再回想起萧厉方才之举,他心下更是窝火,用力一指萧厉离开的方向,大喝:“他姓萧的既敢说出这番话来,分明是狼子野心,早有反意!我要传信一封告与父亲,让他派袁叔或廖叔带兵过来诛拿此子!”
那些还未散去的义军将士们,没得萧厉军令虽不敢对他们动手,但听了魏平津这话,面上明显敌意更重,更有甚者,直接冲着几人狠啐“呸”了声。
魏平津像是得到了什么证实般,指着他们冲魏昂喊:“你看你看!”
魏昂脑门上的青筋几乎已不够跳的,他冲魏平津喝了声:“够了!”
这些义军尚未完全归拢魏营,几场大战下来都以萧厉马首是瞻,今日魏平津兄妹欺辱义军将士在前,萧厉回护,心寒撂下狠话,他又给人强按上个早有反意的名头。
这任谁听了不心寒?
他却也没有再劝魏平津的心思了,难堪地将头扭做一边,认命般道:“……写信告知侯爷此事吧。”-
陶大夫得了消息急忙赶来时,那名小将刚被抬至中军帐。
陶大夫摸着他的腿骨替他检查伤势,小将虽是咬着木棍,却仍是痛得面目狰狞,身上汗如出浆,痛苦以手肘击地,边上好些个将士一齐帮忙按着他手脚,都险些按不住。
“忍着些,忍着些……”陶大夫这般宽慰着,待检查完他全身伤势后,神情却并不轻松,看着萧厉摇了下头,说:“骨头都被踏碎了,这条腿是不行了,最严重的是胸腹处那道踏伤,从脉象上看已致脏器破损出血。”
萧厉脸色寒峻,帐内其他部将听到这么个结果,面上愤懑之余,也尤为不忍。
这多半是救不回来了。
那小将松了咬在嘴里的木棍,定定地望着帐顶,哭得熟红的一双眼,从眼角再次滚下热泪,似有好多不甘,但他只是望向了萧厉,有些哽咽地道:“对不住……州君,末将给您惹了祸事……”
萧厉走过去,半蹲下握住了他垂着担架一侧的那只满是泥垢的手,同他道:“你没做错。”
听到萧厉这话,小将咧着嘴似乎想哭,却因太痛了,只能发出细微的抽气声。
萧厉问他:“你叫林安是不是?我记得你,是我的西营校尉,我有个弟弟,也叫小安。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将眼中涌泪,断断续续答道:“我娘,还有个十二岁的弟弟,五岁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