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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口告诉他陈王有隐疾不能人道,这有损温瑜颜面的事,昭白自是不可能做。
让他知晓温瑜会同旁人有嗣,在昭白看来反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梁成祖的亲姊湘城大长公主,当年可是养了面首无数,相传朝中不少武将也是其入幕之宾。
长廉王当初若是顺利登基,温瑜作为长廉王唯一的女儿,她要想养面首那也不在话下。
萧厉若是安分些,昭白对他的敌意也不会那般盛,毕竟先前冤枉了萧厉,又害他险些身死,她心中本也是有愧的。
但他如今既已入魏营,那便是要同她们梁营为敌,此番又扣住温瑜不放,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怕他对温瑜不利,她心中那点愧疚才被怒意冲散了。
他从在坪州时看温瑜的眼神,就绝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该有的目光。
他只是在忍耐,在克制。
昭白嗅得出他看温瑜的眼神里的危险味道。
他分明是想把她们大梁明珠一样闪耀的公主,摁在爪下一点点连骨带皮地嚼碎了吞下去。
那是僭越!
事到如今,他眼里的危险意味比之从前只更甚,昭白才更怕他对温瑜做出什么来。
只不知何故,对面的人在听完她那番解释后,先前都还不甚明显的怒意,这一刻却是如硝烟余烬般从周身溢出,他唇角勾起的笑意极冷,近乎嘲讽,但更多的却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你们梁营,帮着你们公主嫁了个好夫婿。”
他说完那话后,直接无视了昭白架在他颈上的长剑,转步就要离开。
昭白犹如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心中一半是愤怒,一半是亲眼见着温瑜一步步走到如今这局面的自责和心疼,只是她目光很快又坚定了起来,剑锋用力下压了一分,冷喝道:“公主想要的一切,都会自己去夺回,不需要个狗屁夫婿护在她身前。他南陈能被公主选中,靠的也是他南陈的兵马,而非陈王!”
她这次压下的剑锋比之先前更深,萧厉颈侧已有明显的血珠溢出,下滑后泅进了衣领里。
昭白盯着他的背影冷冷道:“你最好永远都和公主仇视敌对,否则就凭你困公主之举,你也永远比不上姜彧!裴颂于你有着杀母之仇,你尚同他势不两立,他于公主有着灭门之仇,你当公主被你困着又是何心境?”
她说完这几句,便收剑回鞘,踩着积雪闷头往回走。
萧厉凌厉的面容隐匿在树影下的暗色中,叫人看不神情,只周身气息冷沉:“因为她是大梁公主,因为她身上淌着温氏的血,所以你们就理所当然觉着她该担起一切,该走最难的路是么?反正她聪颖,反正她坚韧,反正她从不言苦说累,又无所无能,次次运筹帷幄都能让你们梁营起死回生。”
昭白止住脚步正欲愤怒反驳什么,却听他继续道:“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是大梁公主的身份,她也不是什么都会,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她只是为了当好你们的公主,才做成了那般。你们凭什么被她周密无缺的谋划护着,就觉着她天生铜皮铁骨,不需要任何回护?”
昭白被他这番话刺得哑然,萧厉则已踩着积雪走远。
最终昭白愤怒地一拳侧砸在了树上,树上积雪簌簌而落,她有些难堪地闭上了眼-
萧厉回到营地,却是再无任何睡意,他让守夜的哨兵回营休息,自己替他守夜。
在火堆旁坐下后,望着火光一直出神。
其实从最初抓到温瑜时,他就没想好究竟要拿她怎么办。
恨她在与他共经了那么多次生死后,仍是怀疑他,最后甚至狠心杀他么?
恨的。
只是从远远认出她,放箭将她从裴十五手中救下的那一刻,他脑中冒出的第一想法却是:怎么才能帮她瞒过魏昂?
他不知道魏昂认不认得她,也不知她有没有应对的手段。
但他若是出现在她跟前,她必然明白她的一切伪装都是瞒不过他的。
所以他让魏昂自己去审讯,是为避嫌后边更好地帮她隐瞒身份,也是想看她如何应对,他再见机行事帮她。
又恨她,又没想好如何处置她时,他本是不愿见她的。
果不其然,因为愤怒她怀着身孕还不要命去抢姜彧头颅而见她后,方寸大乱的是他自己。
他是想质问她怀着身孕为何还那般不惜命的,看到她那般欣喜又难过地望着自己时,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声讨当初那一箭。
他想问她,她十里红妆嫁往南陈时,知道他死在那支毒箭上裸骨荒野,心中可曾有过一丝愧疚?
最终他仅剩的尊严没准他问出口。
她曾那般厌恶他对她的心思,视其为困扰,知道他死了,她大抵只会是觉着除去了一个潜在的细作,顺带解决了一个麻烦吧。
他无数次提起这一箭之仇,是想告诉自己死心,不要再对她存有任何幻想,也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个尘埃落定的答案,这样他就可以更加坚定也更加理所当然地去恨她了。
爱慕这位大梁贵女如同身陷沼泽,他见识过她的绝情和狠心了,该爬出来了。
可她那么难过,又那么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