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第15页)
知柔飞快地抬抬下巴,一饮而尽。
酒味甜,轻滑,犹如桃李在唇齿间酥柔化开。
宋祈章看她片刻:“好喝吗?”
知柔点头,伸手到案上执壶,自己斟了一杯。
方才还与她同伙的二哥哥倏然握住她腕骨,强硬地将她的手拉下桌面,字音像是从牙缝里滑出来的,唇瓣几无动弹:“别喝了。”
知柔听出他语气不对,下意识抬眸,四周亮煌煌的景色登时变得幽深起来——宋从昭朝她定目。
她愣了一下,身体恍若系了傀儡丝,连挣扎都显得滑稽。
宋从昭眉目未动,席间高悬的灯笼散着柔光,笼罩在那张清雅周正的面上,看不真切,知柔遽然觉得父亲的神态比往日更加漆沉。
她心口轻塞,待宋祈章唤她,方回过神,暂消的热闹又乱哄哄地阗入耳畔。
“叔父走了。”
宋祈章说完把眼睐到身侧,见她面露忧忡,正要问她怎么了,冷不防一行三人到了案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脸容惊讶:“魏表哥……”
欲起身,魏元瞻伸手按了按他的肩,不必他的虚礼。
宋祈章被他按回座上,他眼帘微垂,眸光在羊肉羹上驻留一霎,道:“表弟用些羹吧,养血化瘀,面上伤才好得快。”
随后取了知柔面前的白釉盏递向旁侧,兰晔立马接过。
知柔仰脸,搁在桌上的那只袖被一股力道扯住,炙热的体温隔着单薄衣料传递上来。
魏元瞻拉她起身:“你跟我走。”
第126章拂云间(十六)清冽的皂角香气欺身而……
夜宴之上,众目睽睽,魏元瞻并非弃了礼法,只是伸手拉知柔近前,掌心便松开了。
一路无话地走到筵外,喧哗声见小,魏元瞻慢下脚步,与她并肩:“你不觉得此景熟悉吗?”
“什么?”知柔侧首看他。
夜风吹斜了杖火,斑驳光影镀在少年脸上,深秀得令人难以移目。
“想见你一面,与你说两句话,真不容易。”
自二人夜宿草泽后,今日是难得碰面,可纵是见上了,他们所言寥寥,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不禁叫人想起当年的楚州。
知柔听懂他的抱怨,牵起嘴角:“你我说的话早不止两句了,魏世子知足吧。”
魏元瞻没忍住笑了笑,余光一扫四周,微偏下脑袋:“跟紧我。”
说完,迈开腿大步前去。他人高腿长,平日长淮他们跟着并不费劲,但知柔不如他走得快,片刻便差出不短距离。
魏元瞻走一段、停一下,延绵的帐幕在道侧形同走马灯过,终于到了尽头。
四下趋静,火把的光罩着营帐,这边林子黑黢黢的,像一只滔天兽口,涎水“嘀嗒”落下,渗透到土壤里。
魏元瞻定足望向知柔,下颌冲林子微微一扬:“怕不怕?”
知柔剔眉,目光在幽邃阴暗的山道上驻一会儿,拔靴朝前。
他举步跟上,一把牵了她的衣袖,另一只手向后抬,兰晔立刻将一盏宫灯提柄放入他掌中。
摇晃的黄光圈着脚下路,这一点莹亮氤在林中,仿佛一壶明月独挂天穹。
长淮二人在后遥遥地跟。
头顶声音温煦:“陛下赐你弓一事,你如何想?”
自古帝王授刃于人,其意,不过几种:或褒其勇,或付重任,亦或明示暗警。
对臣子,赐兵可示其圣眷深重,旁人不得轻辱之;对将领,持剑者可代天子行诛杀之权,乃君心所托。
“我既非朝中命官,亦非沙场骁将,陛下与我今日初见,总不能是因我这副皮相,觉得投缘吧?”知柔轻笑了声,语气听着颇不着调。
魏元瞻侧目看向她,眸光在她隐现的容颜上流转,即见她睫毛低垂,像一把墨色的鹅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