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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父亲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想来亦与陛下赐弓之事有关。若是……”言及此,声音愈发小了,她摇摇头,没再续说。

她曾拜见过皇后,那样的尊仪已令她感到惧怕,可今夜宴上,当生杀予夺的帝王出现在她视野,她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抬起了头,遥远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皇帝年逾花甲,火光照着他的脸,高颧深目,瞧不出半点儿神情,眸子似未动,可她能感受到他看人的目光——缓慢,冷酷,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制之感。

得她窥觑,他眼里掠过一丝驳杂的光芒,转瞬即逝,而她也听见三姐姐的喊唤,急忙垂眼。

短短几息的注视里,她明显觉察到些许异样,竭力遏制才使得自己没有失态。

魏元瞻闻言不曾追问,只叮嘱道:“圣意难测,今夜你这般风头……终归是桩麻烦。这几日,你还是勿与苏都见面了。”

倘被有心之人揪住,于知柔、于宋家都是威胁。宋从昭为官多年,位高权重,朝中难免有窥伺其失者。知柔的身世一经暴露,于宋氏一门,便是欺君之罪。

无须陛下亲设耳目,知柔的一举一动,自有人能察得比宫中鹰犬更周密、更用心。

知柔蓦然想起景姚。

若事情顺利,她本该出宫做起了自己的营生,怎么却被怀仙所挽,羁于她左右?

怀仙虽然骄纵,终非不明事理之人。

先前在北璃,她能看出怀仙对将她放入和亲名列一事已有悔歉,不过性格傲慢,不肯承认罢了。

她既答应为景姚放籍,等闲不会毁诺,今日又为何那般出言,竟似她对自己有所不悦,故意使人气闷。

猎场上,皇太孙也提到了怀仙和皇后殿下——莫非,景姚是皇后的手笔?

一股恶寒自胃中打颤,知柔不敢细想,用力绞握指节将那不适的心绪压下,方抬眸应了魏元瞻。

“他不在京师。”

靴子向前慢慢踩着,她的声线如同柳絮飘过,轻得很:“几日前他便去了廑阳,我想他是要去见外祖……”

尾音倏忽吞没,大抵苏都的话侵入脑海,她亦开始避讳。

知柔此时所思,魏元瞻不能洞察,只揣摩她的语意,问道:“你也想去吗?”

终归是血脉亲族,或许她是想认识的。

“若是,我说过,我能陪你。”他接着道。

知柔足下微顿,魏元瞻还惯性地朝前漫步,须臾收定了,侧身回望。

墨色之中,原只有两盏昏黄的灯影遥相呼应,这会儿不知何处飘来了点点豆火,初时只如碎玉洒落,忽明忽灭,继而光点繁起,莹跃如潮。

知柔静立在千星间,眸子一时明亮了起来,她弯着唇角,天真烂漫的模样:“魏元瞻,你看!”

他视线停留在少女面庞,未曾移开,俄顷,牵起一抹笑。

知柔走上来:“好像星星啊。”

魏元瞻赞同地点了点下颌:“好看。”

长淮二人极有分寸地跟在后面,能望见主子和四姑娘的轮廓,却听不到半分交谈之音。

靴子底下喀吱作响,兰晔警惕地观察四方,稍有动静便拽过灯探,草木皆兵。

“你说爷做甚往这深山里走?方自席间下来,连把刀都没带,若是蹿出条蛇……不行,我得找根棍子。”

长淮见状,嫌弃地翻了翻眼皮,喊他不动,干脆上去踹了一脚,兰晔登时跳起来横眉瞪他。

长淮忍不住嗤笑:“爷在前面给你开路,你又惧什么?像你这样摸索,仔细‘打草惊蛇’。”

心思被萤火勾勒,知柔脸上不再沉晦,她拨开乱枝,每一步都落得很笃定似的。魏元瞻却格外谨慎,提灯为她照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再要朝林中深进,魏元瞻忽然扼住知柔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扯:“别走了,你真不怕遇上出来觅食的野兽吗?”

说着便带她回返。

此时虫鸣渐稀,火光一簇簇跳跃,行帐的剪影投在地上,偶尔传来些甲胄碰撞之声。

知柔站住脚,目光往远处火堆旁看,凌存玉的身影太过醒目,如竹节般端直。

魏元瞻循其视线,眉毛略抬了抬,转脸看着她:“怎么了?”

“那位凌将军,”知柔开口道,“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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