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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刽子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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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天空缀着几处星斗。

榻上人眉头紧蹙,全身汗涔涔,似又在与噩梦抗衡。

脑海中的记忆犹如乱麻般频频闪过眼前,父亲的尸体、兄长的头颅、发疯摔砸东西的母亲、闻府大门前被泼的狗血、以及……被个女人抱在怀中,只能依稀看清模糊的下巴。

闻竹潜意识里是清醒的,奈何身体关节的各处如被定格,怎么都使不上力,无法按照大脑给出的信号移动。

他想阻止,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些惨痛的记忆宛若烧红的铁板,深深烙印,摧残折磨着他。

如滚烫的铁笼,闻竹困在笼间,稍微靠近便被烫的遍体鳞伤,永远无法冲破。

坠入脑海的水中,不断挣扎,想获取稀薄的氧气,卷进肺里的,只有水。

闻竹无处可逃,快要被逼疯。

他在想,如果有人帮他挡下烙铁,如果有人替他破开牢笼,如果有人拉他出深渊,如果有人去救他,有人……

爱他。

忽然,目光里有道高大的身形闯入,正如阴雨天时撕开的白雾,零散的痛像惧怕此人,霎时逃也似的离开。那人身影逐渐清晰——一袭红衣,下摆因初晴的微风轻扬,倒映夕阳的眸中,盛入落日,残光熏得闻竹睁不开眼,朦胧了“他”的脸。

这个季节总阴晴难测,夜间又落幕场大雨,翌日清晨,屋檐积水汇聚淅沥,直砸着长到房梁下的嫩芽间,折断新叶,飘洒落入墙外水洼,潺潺留波。

自从脑中浮现过那一抹红霞,后再没被刻骨的回忆打扰,视线里“他”只站在自己不远处,静静地陪在他梦中,直至他恢复意识。

闻竹缓缓掀开眼皮,光线照得刺眼,微眯眼适应,他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好像从几年前开始,就再未睡过如此安稳。换作平日可以睡这么沉的时候,全靠喝酒麻痹,只有这样做,那些不顺心才能不入梦。

他试着移动僵硬的四肢,挪动背倚在靠枕上,高热大概是退了,睡足后便不再晕厥,他昨日未进食,这时胃部传来不能忽视的饥饿感,他现下可没空搭理,更愁该如何面对他那位婆婆。

他在国公府闹上这通,深知雪必定全都告知了黎晚,所以认定黎晚对自己印象肯定不好。

虽然活下来了,但往后怎么办……

闻竹想这想那,注意到腿下有个什么坚硬的东西直硌他,掏出来看,是块散发着好闻木质香调的牌子,顶端金扣系着红线,牌面雕刻“平安”二字,竟是枚平安符。

哪来的?深知雪的?

闻竹翻到背面,上头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心上震动,并非常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带过来的,定然是昨天有人为他求的。

谁会那么干?闻竹不明白,猜不出是何人所为,甚至离谱到怀疑是玉清寒临走前偷塞的。

他思考的同时,门外响起动静,闻竹侧头去瞧。

便见黎晚拉开门踏入,黎晚看闻竹清醒,神情高兴,“你醒啦。”

闻竹岂敢大不敬的还躺在榻上,作势要掀被下地拜礼,黎晚立马过去打断他动作,“不用不用、你待着。”语气关心地问:“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请大夫再来瞧瞧?”

见她如此关切和蔼的模样,闻竹受宠若惊,显然没料到黎晚居然能对他有如此好的态度。

他瞬间乖巧,说话有些结巴,“没、没事。”

黎晚瞥见他手上握的平安符,轻笑,“这是我去白马庙为你求来的,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你以后带在身上,保平安顺遂,图个心理安慰。”

她叹口气,“实在委屈你,才嫁入我们家就受了知雪的欺负,你放心,有阿母在,知雪再敢欺负你,就往阿母这说,阿母帮你收拾他。”

这样说给自己的话,闻竹从未听谁讲过,一时不知所措,不理解黎晚与他根本没多少交情,又是婆媳关系,自己是不利于深知雪的眼线,分明与她儿子作对,黎晚竟还护着他这个外人,难道深知雪没把事讲全?以至于此刻的黎晚认为是国公府愧对自己,不然无法解释黎晚因何原因这般对他。

深知雪是何意?自己身份暴露,竟还愿留下自己的命,其中定有阴谋——

如今事态发展已不在闻竹的预料之内,现下只得韬光养晦,重新计议,如今留在国公府或许并非坏事,他在黎晚面前依旧装得乖顺,“多谢阿母关怀。阿竹此番嫁进国公府已是几辈子积福,阿竹是男儿身做不到生儿育女,不求世子与我举案齐眉,能孝敬好阿母,照顾小辈,得个安逸平淡便知足。”

黎晚过于性情,话音未落便已止不住的感动,真庆幸自己遇到闻竹这个好儿媳,生不出孩子、抱不到孙子又如何?!将来深乐华招婿不就解决了!

她笑的欣慰,满眼柔情,“好孩子。”

“你昨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定是饿吧。”黎晚说着,偏头招呼絮雪,絮雪双手撑着托盘进来,黎晚端过那碗散发热气伴随香味的咸粥递到闻竹面前,“病中之人需饮食清淡忌荤腥,我亲自煮的粥,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喜欢,锅中还有。”

闻竹闻着那味道,饥饿被勾的狂躁叫嚣,接过后往嘴里递进一勺,米的甜中混入淡咸在舌尖炸开,刺激食欲。

顺着喉咙吞进腹中,温热顺着胃部暖过全身……很香、只是碗普通到不行的粥而已,可这个味道,莫名有种回家的感觉。

闻竹感受这前所未有的舒心,甚至开始羡慕深知雪有黎晚这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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