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舟尸骨无存(第1页)
夕阳染红了竹影,茗山山阶上逐渐人声沉寂。
青狸书院学子送走了最后一批来客,终于闭门锁户,言笑晏晏间朝着内堂走去。
“哐当”一声,身后的黑漆大门应声而开,几名学子诧异地转身,看见了门外一群玉带白袍的人,为首的青衣男子款款迈入门中,笑道:“我等来迟了,不知书院可还接待远客?”
碧竹深深,谢无渡只身随着引路的学子穿过蜿蜒游廊,抬眼便见一鹤发松姿的老人站在书斋门口,正举着细长火杆,一一点亮那檐廊上的灯笼。
“谢无渡给先生问安。”青衣男子躬下腰身,言语恭敬,“时至黄昏,学生叨扰了。”
陈按笙脸上笑容温和,将火杆递给迎上前来的学子,点头示意他们退下。
他掀起眼帘,细细瞧着面前的男子:“谢家小子,如今竟也这么大了,可真是日月如梭、流光易逝啊。”
谢无渡伸手搀上老人的手臂,跨进屋门扶他坐下。
陈按笙笑呵呵地接过了茶:“你如今身在江湖,信中却句句不离朝政,是你父亲有命,还是你自己生了攀云之志?”
谢无渡微笑垂首:“家父早已不问世事,一切都是无渡的选择。”
“即是如此,陈某便要问你,你们万里奔波,只为专程请我入京,给翰林新址揭匾启户么?”陈按笙的目光扫过谢无渡的发顶,手上的茶盏轻磕在案上,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谢无渡沉默片刻,旋即朝老人深深一拜:“先生高瞻远瞩,无渡不敢欺瞒……辰王殿下亲命,请先生以先皇帝师之名,上朝陈情林倾秋祸乱朝纲之罪——檄文已成,只待先生郢正。”
忽起山风,吹得书堂两侧的青竹交错晃动。
谢无渡蹙眉回身,便听门扉被急促敲响。
“楼主不好了!一群玄衣暗卫扣下了我们的人,说请你去见她们阁主……”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低,未及说完,便有另一道女声打断:“不必了,谢楼主想猫在屋子里当乌龟,我来见他便是。”
屋门缓缓张开,一身绛红裙衫的女子跨步进了屋中,朝着陈按笙行礼:“陈老,云莽先生正在浣雅斋中等候,要请您移步叙旧呢。”
话音落下,陈按笙连忙起了身:“云莽……周云莽,他来了?”
“正是。”林霜行眉眼弯弯,抬手一挥,“快给陈老先生带路。”
谢无渡站在屋子深处,闻声勾出一个冷清的笑容:“日光西移,不料青狸书院已是林阁主当家,竟要你的人替主人家带路?”
林霜行拱手送了陈按笙出门,见祁青洲也跟着欲走,伸手握住了他的腕袖。
“你留下。”她声音冷冽,并不看他,转身便又挂上了那副游刃有余的笑容。
祁青洲脚步停顿,抱着剑侧身,轻轻靠上了门框。
“谢楼主这句就是挑刺了。”林霜行轻笑出声,“还没问过楼主,碎雨楼在江湖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如今怎么突然改换了心性,莫非如今这年头,连寰宇的生意也不好做?”
谢无渡从腰间抽出折扇,靠向椅子挑膝而坐,看着她笑:“确实不好做。林阁主雷霆手段,自如游走于朝堂江湖之间,许多生意都叫你们暗阁做去了,哪怕是我们碎雨楼,也常有举步维艰的时候。”
林霜行眉梢一挑,上前在他对面落座,二人相视无言,笑颜细看却有些渗人。
门口处的祁青洲长身而立,寂寥的目光淡淡落在夜幕之上,似乎并不关注屋内情状。
“如此,谢楼主便向辰王承宠,欲分一杯来日新羹?”林霜行俯身向前,紧紧盯上那青衣含笑的眉眼,“可若我说,玄镜阁能给楼主的,还要更多几分呢?”
谢无渡指节一敲,折扇随即收于掌心:“哦?林阁主莫非是在邀谢某……塌腰向您承宠么?”
“哐。”
屋门处传来一声轻响。
二人双双移目。
身形颀长的男人正靠在那处闭目养神,新配的青凌剑剑柄在他耳侧敲上了门框,似是无意为之。
谢无渡勾了唇角,拢眉佯装受惊:“阁主这不已然纳了新宠,只看这剑身修长凌厉,谢某只怕瞬目即为一喉毙命,连逃跑都来不及。”
“如此,就只能请谢楼主在山上暂住些时日了。”林霜行拍拍衣袖起身,笑意渐收,“门外廊上四名暗卫,全凭楼主使唤,必不会有所怠慢。”
说罢便自顾朝门外走去,任谢无渡的笑容僵在脸上,逐渐皮笑肉不笑,咬了牙送客:“林阁主慢走,山上雨急,当心别被冲了龙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