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从舟尸骨无存(第2页)
“冲不了,楼主虽是‘无渡’,在下却别号‘有渡’。”林霜行回头莞尔,笑颜格外明媚。
她径直出门,像是顺手般拉起了门口男人的手,牵着就要往庭院深处走。
“……”手心触感温热,祁青洲即刻睁眼,步伐僵硬,被并未回头的林霜行拉着手就走,半晌,喉间才紧绷着挤出一句,“阁主……于礼不合。”
林霜行头也不回,装没听见。
青狸书院的游廊曲折蜿蜒、直通后山梅林。错季的白梅粲然开放,花瓣铺了满地。
林霜行终于停下脚步,朝祁青洲递上了一包杨糖。
“午后见街边小店叫卖,干果饴糖的香气飘了满屋,就随便挑了一包。”林霜行见他怔着不接,垂眸笑了,“不喜欢?”
“……”祁青洲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阁主言行……于礼不合。”
“是于礼不合……还是你在生我的气?”林霜行移步到他身侧,复又撞进那人视线,“你气我利用你的消息邀来云莽先生,也气我利用他来逼你回首往事,气我拿你们的师徒情谊当作向你献媚的工具,是吗?”
祁青洲眸色黯然,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像是一场寂寥山雨。
“萧从舟,我说对你一见倾心,你不愿相信,我便以此证明。”林霜行收敛了神色,那副常悬脸上的假意笑靥顷刻消散,让她看上去忽而有些清冷无情,“哪怕没有你,我也有办法请云莽先生出山,没有你,我也能让他认可我的提议,劝解陈老跟玄镜阁入京。可我就是要让他是因你而来,让你知道,我就是为了你萧从舟而请他来。”
“若你言说‘于礼不合’,我便要问你……云阶之上,有陛下与先帝琴瑟和鸣,春猎场,陛下以一枝春杏系于箭身,过心上人裙袍而落,花瓣散于其身。云阶之下,也有寻常男女结伴而游,谈笑自如、言情求爱,怎么到了我这儿,便成了于礼不合?”
“若这些还不够,那么……”林霜行忽而靠近,踮起脚,双唇贴近祁青洲薄红的耳侧,“春日行,诸多女子折棠梨花佩于少将军腰身,也是于礼不合吗?”
祁青洲顿时热了耳廓,他喉头滚动,却终于不再偏头躲避,视线盯紧女子清亮的双眼:“天下诸多男儿,阁主为何……偏要戏弄于我?是因为我出身萧府、忤逆之后——”
他俯下腰身,声音低沉:“所以阁主要替不能赶尽杀绝的陛下出口恶气么?”
林霜行定定地看着祁青洲逼近的脸,其上眉峰轻蹙、眼眸温润,一时间竟有些目眩,半晌后方才回神。
未及回答,祁青洲便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阁主身居高位,自然能对男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想寻欢作乐,私府的小倌儿伶人自是知情识趣、体贴百倍,何必苦苦纠缠我这种毫无情趣的武人。”
林霜行忙笑道:“我一人独居,从未有过私府,更何论什么小倌伶人。”
祁青洲看着她沉默。
林霜行看着他默自审视的表情,扬唇失笑。
“棠梨城的萧小将军英姿过人,年纪轻轻便已声名远扬,每每出行,即闹得满城海棠如雨。”她抬起下颌,靠近男人紧绷的脸,“我久闻少将军美名,对你一见钟情,将军却心生怀疑?”
那双眼睛安静垂落,视线扫过她含笑的双唇。祁青洲忽然退后,错开了交融许久的视线。
“可我早已不是萧从舟。”祁青洲淡淡哂笑,垂下了眼睫,“昭元三年,棠梨城声名远扬的萧从舟就死在了萧府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他退后半步,躬下腰身,深深作礼:“青洲冒犯阁主,请阁主责罚。”
林霜行怔在了原地。
昭元三年,鲜衣怒马的萧府少将军萧从舟身入火场,欲救回其父母旧物,瞬目之间即为汹涌火势吞噬。
那时的林霜行手持团扇,站在女帝身后为之引风,听到了明堂之下轻飘飘的一句:“焦尸落入枯井,被当地官府就地填埋了。”
殿外刺目的日光洒在她身上,她停下了动作,被女帝淡然的声音惊得回神:“阿霜,你认为如何?”
“……”林霜行沉默着,低下头去开口,“霜行方才一时出神,还请陛下恕罪。”
眼眶似乎温热,她刻意低垂了脸。
“想必是累了,不必再扇风了。”女帝笑着摆手,重新看向殿上的官员,“继续吧。”
“多谢陛下。”她听见自己含了笑意的声音。
茗山梅林,林霜行望向前方躬身的祁青洲,很久都沉寂着。
“是我的错。不该只顾自己心意,急着提起从前。”林霜行神色黯淡,缓步靠近,将手心糖包放在祁青洲放低的手背上,“杨糖清甜,想必你爱吃。”
“你退下吧。”她轻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