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约翰瓦伦丁安德里亚的基督城(第2页)
基督城的生产资料均属全社会共同所有。整个城市就像一个有各种各样工艺的大工场。所有制造出来的东西都送到有篷的公共仓库里去。工人们可以从仓库里领取下一周工作所需要的东西。负责管理的人预先就知道该制造些什么,需要多大的数量和什么样式,他们会将这些一一通知技工。如果仓库里材料充足的话,工人可以放手使用,以发挥他们创造发明的才能。
凡是需要更多技能和天赋的职业都被指定在内城广场,而工艺比较容易的工作则分布在外城或者较大的广场里。基督城的工艺种类很多,有各种各样的工匠和职业,如黄铜匠、锡匠、铁匠,石匠、鞋匠、制刀工、车工、制造宝石箱工、雕塑工、石膏工、漂洗工、纺织工、毛皮工等,还有制革工、马具制造工、锻造工、手推车制造工、皮箱制造工、玻璃制造工等。属于高级手工艺的有雕塑师、钟表制造师、黄金首饰制造师、风琴制造师、镌刻师、金箔锤制师、戒指制造师等。补缀、缝纫、刺绣等行业由妇女承担。
基督城人人参加劳动,没有剥削者、懒汉和奴隶。这里每天的劳动时间不长,但他们完成的工作并不比其他地方的人少,因为所有的人工作都非常卖力,偷奸耍滑和无所事事被看作非常不光彩的事情。对基督城人来说,劳动并不总是为着生活的需要,也是为着使人掌握某种技能,并通过劳动使人的身心得到锻炼。因为劳动被视为一种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所以大家都乐于从事劳动。
基督城也实行按需分配,吃、穿、用、住一律按照平等原则统一配给。基督城人不在公共食堂一起用餐,而是实行小家庭制,自行制作一日三餐。食物是从公共仓库领取的,食物的分配根据年景的情况而定,每周给每个家庭的数量则是按照人口比例分发的。只有酒是一次发给半年或者时间更长一些的用量。他们到面包房去领取面包,去肉店里取鲜肉,还有鱼类以及各种禽鸟之类,都是按照规定的分量分发,不多不少,其中应发的次数和各人的年纪均在考虑之列。基督城没有私人住宅,房屋都是由国家统一分配和指定给个人使用的。几乎所有的住宅都是按照同一个模式建造的,没什么差别。如果有必要,人们可以随时调换住宅。室内的用品都是统一配备的,如果除了日常用具之外还需要别的东西,可以随时到供应站那里去取。那里的私有的和公有的器具都很充足,随时可以供应。
(三)基督城的科学技术与文化教育
安德里亚在书中花了大量篇幅描述基督城的科学技术和文化教育。
基督城把科学和技术放在显要地位。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基督城特别注重科学研究成果向应用技术的转化,或者说这里实行的是应用科学。为了发展化学,国库后面专门设有配备最精巧装置的实验室。在这里,金属、矿石、植物的性质,甚至牲畜的生命都经过检查、精炼、繁殖和结合,使其能够为人类所利用,并且有益于健康。他们还建有解剖室,除了解剖动物,也进行人体解剖,目的是认识生命和各个器官的运转。物理大楼的墙上画满了自然史的图画:天空的万千气象,地上的宜人景色,不同种族的人们,动物的画像,万物的形态,各种的宝藏,应有尽有,并且都做了详细的标注,让人一目了然。宽敞的绘画艺术工作室是用艺术手段教育青年的地方。基督城人酷爱绘画艺术,城里到处都有图画装饰,名人图片和雕像随处可见,不仅是为了美感,而且也用以励志。毗连着绘画工作室的数学机械器具室里,陈列着各种学习几何用的工具及其他学习用具,还有刚刚发明不久的天文望远镜。在旁边的数学大楼里,陈列着描述天体运动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各种运动的天体图表,还有星罗棋布的天空图和模拟的日月星辰。在这里,人们可以对天体的各个部位进行精密的观察。医学研究室主要用来探究各种疾病的治疗和预防之道。由于注重科学技术,基督城的公民对于自然科学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们深谙科学工作的个中三昧,并且对于自然界的内部奥秘感到由衷的兴趣。
基督城人非常重视教育,教育的目的一是培养纯洁、忠实的心去敬仰上帝,二是树立最美好、最纯洁的德性,三是培养人的精神力量。
基督城的教学硬件和软件都非常好。学校就设在一座宽敞、漂亮的大楼里,它有八个讲堂,分别讲授文艺、逻辑、数学、音乐、天文、自然科学、伦理学和神学,其中包含了德育、智育、体育、美育等方面的内容。教师都是从全体公民中挑选出来的德才兼备的长者,他们端庄、正直、积极、豁达,在整个共和国都享有盛誉。这里的学生被分为三类,即儿童、少年和青年,他们同吃同住,一起接受体力和智力的锻炼。在基督城,女性也同男性一样接受教育,男青年要在上午学习几个课时,女青年则规定在下午。他们有女舍监和学识渊博的先生当导师。他们余下的时间都投入手工工艺训练并学习持家艺术和家政学,这是鉴于每个人的职务都是根据他的爱好来分配的。他们如果有闲暇,还可以随意在城里的空地上或者在旷野里做点高尚的体育活动。他们可举行赛跑、摔跤,也可以打球,甚至使用兵器从事操练;或者,要是他们年纪大了,可以做驯马的游戏。游戏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基督城的公民,甚至这里的男孩子在游戏中根据成千上万药草的标记和特征,先是识别、命名、研究,然后又按相关的疾病加以分类。
基督城的教学分门别类非常细致,并且是循序渐进地开展的。文艺讲堂按照学生不同的年龄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文法和语言,更成熟一点儿的学生在同一个讲堂里学习演讲术,有了相当年纪的人则把他们的注意力放在现代各种语言上,其目的并不仅仅是为着知道得多一点儿,而是希望和世界上许多民族进行沟通。在逻辑学讲堂里,学生们可以学习事物的分类、演绎推理、辨别真伪,也可以学习形而上学和神智学。在算术厅里,学生们则循序学习算术、几何以及更高级的数学知识。有了算术和几何的基础之后,学生就可以走进音乐讲堂去学习美妙的音乐。在天文学讲堂里,人们可以跟随老师认识天体的奥秘,尽情地驰骋在浩瀚的太空,还可以领略占星术的神奇。在自然科学讲堂,学生们可以去揭示物质的构成要素,弄明白天体运行的机理,探求动物和植物的奥秘,发现金属的用途。伦理学讲堂的目的主要是培养人类的一切美德,如谨慎、正义、公道、勇敢等品质。最后一个讲堂专门是供研究神学用的。
除了学校之外,基督城的图书馆建设也非常好。它的面积相当大,里面藏有无数种类和非常精彩的文学艺术作品,这些书籍分成一组一组,按照题材分门别类。基督城还有专门的印刷所,它承印各种有益的书籍,只要对学校有益,不管什么样的研究材料,都可以大量印刷。
(四)基督城的社会生活
基督城的形状是正方形的,城区很小。城市的建筑物都是用赭色石头建成,一律为三层。城里的泉水和河水源源不断,一部分用人工提取,一部分来自天然。整个城市都充满着新鲜的空气,并装有通风设备,也建有防火设施。城墙之外是一道护城河,里面养着鱼。在城外的开阔地上栖息着许多野生动物。整个城市划分为三个部分,一部分是食品供应基地,另一部分是健康锻炼的地方,还有一部分是游览观光的胜地。基督城公民就在这样的自然环境里过着平静而极有秩序的生活。
基督城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结婚除男女双方真诚相爱之外,还需要父母同意、亲戚认可、法律的许可和上帝的祝福。这里的法律规定,男满24岁、女满18岁才能结婚。婚礼都很简朴,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因为一应家什住房都是公共商店提供的。婴儿出生也不需要举行盛大宴会。产妇可以休产假42天,产假期间有特别供应。基督城不鼓励无节制的生育,这里实行小家庭制度,每户只有三四个人,即父母与一两个孩子。孩子稍大后会集中到学校食宿。孤儿由国家抚养,孀居的妇女住在一起过集体生活,孀妇和鳏夫满一年后允许再婚。老人会受到特别的尊重和照顾,国家会指定专人护理他们。病人可以平等地随意享用医药、诊所和厨房,并由经验丰富的已婚妇女或寡妇进行特别护理。基督城人对死亡看得很淡,称为“长眠”,死者实行土葬,墓地集中在城外。
基督城的住宅由国家统一提供,都是同一式样,一律是三层楼,每套都有三间房,分别是卧室、厨房和盥洗室,室内可以生炉火御寒,还装有防晒的窗帘。每家都有阳台、花园和贮藏杂物的地下室。室内陈设简单整洁。庭院里可以种植蔬菜、药材,也可以种花、养鸟,这样可以食用、药用和观赏一举多得。城外的清澈干净之水有专用水道从城外引进弄堂小巷进入每家每户,同时各家的污水则通过专门的地下水道排出去。除了家里有洗浴设施,其他地方也设有卫生洗浴间,以便人们劳动之余随时洗浴。劳动之后的脏衣服则可以送到专门的洗衣房去。此外还有其他的清洁设备,使用起来非常方便。
基督城人每家每户独立用餐,一日三餐都由女主人亲自动手制作。基督城人的着装比较简单,每个人平时只有两套服装,一套工作时穿,一套节日时穿。无论是夏天的亚麻装还是冬季的毛织品都只有白色和灰色两种颜色,任何人都没有华丽和考究的穿戴。人们的性别和年龄可以从衣着的样式上区分出来。
基督城人每天工作时间都不长。此外,他们还有全国性的休假时间。当他们愉快地做完大量的工作,并且按照季节性的条件在机械工艺方面完成必要的劳动之后,他们就会过一段或长或短的安静生活。基督城人的休假多半是为着精神,而较少是为了肉体,即为的是振作心灵上疲惫的器官,磨砺智慧。基督城人不喜欢夜晚的漆黑,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就会点起灯笼,把城市照得通亮。
基督城的居民生活在宗教信仰之中。城市中心有一座富丽堂皇的环形大教堂,居民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要做三次公共祷告,每次集会要进行一个半小时。教堂每个礼拜都会有牧师向人民布道,还有一位牧师助理负责教育青年、分配圣餐、主持婚礼、慰问病人。教堂里每三个月还会有一次喜剧演出。学校里也有系统的神学课程,讲授神学、神智学和占星术。学生组成的合唱队每个礼拜加上节日期间都会走街串巷表演歌舞,主题是赞美上帝的伟大。每当这个时候,嘹亮而优美的歌声就会在整个城市的上空飘**,让人顿感心旷神怡,灵魂得到净化和升华。
(五)基督城的对外交往关系
安德里亚对基督城的对外关系涉及不多且相对比较零散,但透过这些零散的描述,读者仍然不难看出基督城对外关系的概貌。
基督城人民爱好和平。安德里亚在书中多次表达了对数千年来战争与杀戮的谴责,对作为战争工具的武器的厌恶,以及“遍及全球的和平”的渴望。但是,基督城仍然设有兵器库,并把武器分发给每一位公民,目的是在突然发生紧急情况时在家中就能做好保卫工作。不过,他们同时又特别认真地提醒手拿武器的人,希望他们不要解除精神上的武装。他们的兵器库除了储存武器之外,另一个功能就是向人们展示战争的残酷、生命的脆弱、和平的可贵。
基督城人痛恨战争和杀戮,但是当战争到来时,他们并不惧怕战争,时刻警惕着外敌的入侵。为防不测,基督城周围建有四座塔楼和高大坚固的城墙,防守严密。全城还有另外八个非常坚固的塔楼,给防卫增添了力量。此外还有十六个比较小一点儿的塔楼,城市中央的那座堡垒更是坚不可摧。
基督城人不使用货币,但基督城的国库里却贮存有大量的金币和银币。钱币的一面刻着“假使上帝和我们同在,谁还反对我们”,另一面刻着“主的话永不磨灭”;正面刻有一只鹰,中间横着一个十字架,背面是座落在一本书上面的基督城。这些钱币对基督城全体公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主要用于对外关系,如进贡给恺撒、为雇佣兵提供给养、同外国人做生意、赠送给外国人等。
基督城人热情好客,对异乡人和外国人非常慷慨。有外客到访,他们会很节俭地招待客人食宿一两天。如果遇到病人,更会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果遇到穷人,不仅向他们提供食宿的帮助,在他们离开时还会提供资助;对于流亡者则会长期给予支持。不过,他们对于外来人比较谨慎,来到基督城的陌生人首先要接受严格的审查,同时也严防自己的公民因外来客人大模大样地随意走动而感染疾病。一旦外国人通过审查,他们就表现得非常的热情,他们还可以请外国人到自己家里做客,外国客人所需要的食物由公共补给品中拨给。
基督城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官方往来也很频繁,安德里亚坦承,他自己就曾在专门接待外国使节的会议厅里见到过萨克森的选帝侯,符腾堡的公爵以及大部分信奉基督教的亲王们。
基督城对外部世界的文化也不排斥,能够很好地予以吸收利用。在他们的图书馆里,可以找到世界上记载各种知识的书籍,甚至在其他地方已经遗失的书籍,在这里也能见到。达到一定年龄之后,基督城人会把他们的注意力放在现代各种语言的学习上,目的是为了便于同世界上许多民族互相沟通。
总体上看,基督城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对外立足于防御,又同其它国家保持着和平友好往来以及密切的经贸和文化交流,并不闭关锁国。
五、安德里亚乌托邦思想的特色
与莫尔的乌托邦、康帕内拉的太阳城一样,安德里亚的基督城也是一个众善皆备、众生平等、安乐祥和的世外桃源。不过,基督城虽然深受乌托邦和太阳城的影响,但也有一些不同于它们的独特之处。
首先,基督城具有浓厚的宗教色彩。托马斯·莫尔和托马斯·康帕内拉都有浓郁的宗教情结,太阳城甚至实行政教合一制度,闵采尔的理想社会也是基督再临的“千年太平天国”,但是,他们乌托邦思想的重心其实都不是宗教本身。安德里亚的《基督城》则不同,作者似乎是把基督教的一套做法整个搬到了自己的理想国,实际上他的理想国就是基督教化了的国家,而基督城所在的开佛·沙拉玛岛隐然就是《圣经》中伊甸园在人间的缩微版:
这个岛尽管显得小些,可是岛上万物充裕,放眼望去,这里没有一寸土地不曾被耕耘过,或者不曾以某种方式为人类所利用……岛上五谷丰登,牲畜繁衍,到处都是牧场,河流与溪涧蜿蜒其中,树木与葡萄园装饰其上,这一切使得这个小岛犹如整个世界的缩影。有人可能会认为,这里的天上人间已经融为一体,长久地生活于永恒的和睦气氛之中。
纯朴善良的基督城公民就生活在这个人间乐园里。
在《基督城》中,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基督城公民的宗教虔诚,几乎每一节都体现出该城公民的宗教信心和热情。基督城的公民仿佛就是人类始祖亚当的回归。在这方面,不用说莫尔的《乌托邦》,就是康帕内拉的《太阳城》,人们从中也很难读出这种感觉,尽管康帕内拉笔下的太阳城同样也是一个高度基督教化的理想国。
其次,基督城是典型的小国寡民。基督城的城区非常小,该城按正方形建造,每边长只有700英尺(213。36米),周长不足854米。城里的建筑物分两个区,如果算上政府所在地和仓库的话也只有四个区。整个城市只有一条公共街道和一个商场。基督城人口也不多,只有大约400户公民。因为基督城的家庭一般都是每户只有三四个人的小家庭,由此可以推算基督城的人口最多也不会达到两千人。所以,严格意义上讲,基督城只是相当于一个隐居于世外的村落,或者一个布局严整、与世隔绝的小镇。其规模显然无法同太阳城可比,更无法与乌托邦相提并论。因为太阳城的直径超过两英里(约3。2公里),周长大约七英里(大约11。3公里),而乌托邦共和国更是由散落在乌托邦岛上的54座城市联合组成,虽然我们无法确知整个乌托邦岛的大小,单单就每座城市周围都环绕着12英里(19。3公里)左右的农地这一点就可以想见每座城市的规模以及整个国家的幅员。显然,基督城的诸多设计离不开小国寡民这一现实,其理想蓝图即便可以实行,能否在拥有更大地域和更多人口的国家推广也是个疑问。但是,倘若抛开其乌托邦的成分,其中的一些设计对于后来的教区或社区建设无疑是有启发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