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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修竹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但仍有些顾虑:“先斩后奏,王爷不会生气吗?”

瑞宁焦急道:“不然你再想个安置山民的法子?照这形势,后头山里的人怕是都要往这儿涌,王府哪有那么多闲粮养着他们?总得让他们干活换饭吃不是?”

他放缓语气劝道:“王爷自小在我跟前长大,我最清楚他的性子。这样,信还是照常写,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待将山民的事告知殿下,他知晓我们建城有利于安置山民,想必不会阻拦,咱们这边先开个头,慢慢来。”

“毕竟建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山民源源不断涌来,安置之事迫在眉睫,王爷定会同意的。”瑞宁目光笃定,苍老的手掌重重拍在官修竹肩上,“等城墙根基扎稳,城门楼子立起来,王爷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瑞宁到底与旁人不同,雁萧关向来拿他当半个长辈敬重,许多事他都能拿主意。

更要紧的是,瑞宁见不得雁萧关受委屈,他家王爷堂堂皇家贵子,因着些缘故被打发到这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已是够憋屈了,哪能再让他守着巴掌大的王府和小小村落过活?

一想到这,瑞宁眼底便腾起股狠劲:说什么也要建起瀛州最大的城池,让那些小瞧王爷的人瞧瞧。

十万大山辽阔无垠,其间到底生活着多少山民群落,没有人说得清。

一个山民群落少则几十人,多则数百人,消息一传二,二传四……不过旬月,漫山遍野都躁动起来。

阿公拄着藤杖蹒跚而行,汉子背着弓箭砍藤开路,就连最偏远的族群也敲起召集族人的铜鼓。

很快女人们将仅有的陶罐装满干粮,男人们扛起自制的长矛,拖家带口朝着山下涌去。

山道上渐渐踏出了新的路径,下山的队伍一日比一日壮大,孩子们攥着母亲的手指,好奇地张望着陌生的景致,走不动路的老人们被年轻汉子轮流背着,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有些胆大的年轻人跑在前头探路,远远望见王府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夯土声、号子声混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坡田里的粮食沉沉坠在枝头,新盖的木屋已经立起了梁柱。

当第一波由几个族群汇聚而成、上千人的山民队伍出现在山下时,正在指挥建城的官修竹着实吃了一惊。

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偷偷潜进来,人群里挤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老爷,我们都是山里人,下山只为求口饭吃,我们有力气,能开山、能凿石,只求给条活路。”

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跟着齐刷刷跪下,此起彼伏的“求活路”声响彻山野。

当第一口糙米饭掺着野菜送进嘴里时,山民们眼眶瞬间泛起泪光。

往日在山上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野果酸涩刺喉,兽肉腥膻难咽,哪里比得上这带着柴火香的热饭?即便只是半饱,也足以让他们感激得无以复加。

要知道在山上,许多人一辈子都难吃上几回这样的饱饭。

没人愿意再回到山上风餐露宿。

次日天还未亮,城墙工地便热闹起来,男人们扛着石夯,喊着号子将地基砸得严严实实,女人们围在河边,手脚麻利地搅拌黏土,把碎稻草均匀掺进泥里,只为烧出更结实的城砖。

山民中有位叫阿木的猎户,曾是族群里赫赫有名的神箭手,此刻却抡起大锤,跟着石匠学凿石料。碎石飞溅在脸上划出红痕,他也只是随意抹把汗,咬着牙继续敲打。

有人问他何苦拼命,他嘿嘿一笑,露出白牙:“在山上打猎,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吃上顿好饭,现在只要肯卖力气,顿顿有饭吃,将来还能在城里安家,拼了命也值。”

这股干劲仿佛会传染,人人铆足了劲,白日里忙碌不断,夜里也点起火把继续劳作,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远远望去,宛如群山间燃起了永不熄灭的希望。

陆从南和大柱带着人将铁矿押回来时,远远便望见漫山遍野跳动的火把。

马车在山道上颠簸着停下,大柱骑在马上探头张望,只见远处黑影重重,无数人扛着石料、推着独轮车来回奔走,半人高的城墙在火光中已显出巍峨轮廓。

“这、这是怎么回事?”大柱惊得双眼瞪得如铜铃大。

陆从南握着缰绳的手也止不住发颤,他们离开还不满五个月,数月前离开时,此地还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王府和唯一一座村落,此时怎就变了个模样?

他们是循着明几许之前送的海道图,沿着海上航路连夜赶回赢州的,下船的地方与初至赢州时一般无二,陆从南曾带神武军在此训练过数次,对这条路熟得很。

原想着趁着夜色将铁矿石运回王府,却不想被半截灰扑扑的高墙拦住去路。待到近前仰头望去,砖石垒砌的墙基已高出地面丈余,雉堞模样的轮廓在月光下隐隐绰绰,分明是座城墙的雏形。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惊疑。

好在巡视的神武军很快闻讯赶来,看清是他们后,立刻行礼。

穿过还在施工的街巷,原本巴掌大的村落已扩张数倍,新盖的木屋鳞次栉比,甚至还能看见几座正在搭建的二层楼阁。

陆从南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直到裹着厚衣的瑞宁急匆匆迎出来,他才如梦初醒:“瑞宁爷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瑞宁拉着两人就往王府走,脚步带风:“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待听完建城计划,陆从南和大柱双眼发亮,大柱连拍大腿叫好:“早该如此。”

他转头看向一旁咧嘴笑的陆从南,就见对方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瑞宁:“王爷虽不在,但这计划若是成了,保准合他心意。”

“我也这般觉得,”瑞宁迫不及待展开信纸,边看边问:“王爷怎不回来?”

陆从南灌下半壶凉茶,连日的舟车劳顿仿佛被这茶水冲散,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王爷带着人去元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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