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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同拜一座山,共啃一树果的整整一个族群的山民突然在山里没了踪影,这可是大事。
起初大家都以为遭了山难,整个族群怕是凶多吉少。
可等附近的山民顺着踪迹往下寻,才发现并非如此,山下不知何时拔地而起一座高门宅院,离着不远还有一座村落,炊烟日日不断。
年轻好奇的壮小伙攀着峭壁继续探查,终于在河口撞见了熟人。
那些曾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大山统领的山民族群,如今穿着齐整的短打,扛着锄头开垦沙田,更叫人眼红的是,就连大山族里走不稳路的娃娃、拄着拐杖的老人,都能吃上热乎饭,穿上干净衣裳。
这消息就像山间野火一般飞快蔓延开来,“山下有饭吃”、“王府给活路”的话,在各个山民的族群间飞快传开。
一波又一波人起初都半信半疑,可等下了山,亲眼瞧见大山族群的现状后,胸腔里立刻燃起了滚烫的渴望。
山民们平日里为争一片山地能打得头破血流,可山民族群之间亦会通婚,其间便有与大山族群有姻亲关系的山民。
看看大山他们早已完全不同的生活,再瞧瞧自家蜷缩在地的娃娃,为了节省口粮,饿得连哭都没力气,还有早已没了生的盼头白发苍苍的老人。
想想往后还要在林子里啃野果、被毒虫咬,被野兽追得满山跑,哪个心里不发颤?就在前些日子,邻寨的汉子被野猪追得摔断了腿,老人为了省下口粮,竟生生饿死在山洞里。
可如今,本该和他们同命相连的山民们,却在山下过上了他们想象不到的好日子。
消息一传开,各个族群都动了心思,可要将全族群的老弱妇孺一同带下去,却并非易事,不说其他,就是山林里的豺狼虎豹,都让他们不敢随便动作。
不过,还是有胆大的族群带了头。
神武军进山闹出的动静大,他们中有脑子活泛的,等着神武军下山的时机悄悄跟着。
有神武军在,想必寻常野兽不敢靠近,退一万步说,就是被发现了,大不了被撵回来便是。
山民们未曾想到他们所有人竟平安下了山,还顺利留在了山下。
年轻力壮的男子混进开垦沙田的队伍,抡起锄头跟着大伙喊号子,手脚麻利的妇人也不示弱,扛起房梁、垒起石块,累得腰酸背痛也咬牙坚持。
至于走不动路的老弱妇孺,在族群头领苦苦哀求下,被先下山的大山的族人偷偷安置在村子里,族群间毕竟有些姻亲关系,自己过得好了,总不能看着别人受苦。
靠着大伙省吃俭用的口粮,好歹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有了他们带头,便也有了后面一波波的山民下山的事情。
对此,官修竹同瑞宁商量过,想着山民日子难过,而王府外的村落中百姓亦不甚多,反正都是雁萧关手下的子民,便也没阻拦。
官修竹点点头,叮嘱道:“先派人盯着他们些时日,确认不是细作,再让他们安身立户。”
他望着远处的村落,唇角微扬:“看来往后要更热闹了。”
话落,他忽而皱起眉头,想到一件事,人多了,物资需求也跟着水涨船高。
他前不久曾数次往返县城采买,每次都要耗去大半日,遇上暴雨天气更是被困得寸步难行。
思及此,他心头一动,急忙拉住瑞宁:“瑞宁总管,你看王府外的村落越扩越大,村民越来越多,此地背靠山林、临水而居,王府又在此坐镇,何不在此建座城?”
瑞宁闻言一愣,捻着下巴思索片刻,眼睛陡然发亮:“这主意好!”
“新下山的山民不少,白养着终究不是办法,眼下河口开垦、王府修缮都不缺人手,若能建城,既能安置山民,又能让他们以工换粮。”说到此处,他神色转为犹疑,“只是……建城可不是搭草棚,光是选址规划便要大费周章。”
在大梁朝,建城讲究“相其阴阳之和,尝其水泉之味”。
首当其冲便是勘察地势,既要寻得背山面水的吉地,又要确保地基坚实,以防城墙坍塌。
之后需丈量规划,细致划分衙署、民居、市集、军营等区域,除此之外,小到排水渠的预留,大到护城河的开凿,无一不需精心考量。
仅是备料便要耗费数月,这其中少不了烧砖、伐木和采石。烧制城砖得挖黏土、搭窑炉,伐木虽可让熟悉山林的山民深入老林,但采石却极为麻烦,非得有专业石匠带领才能安全顺利开凿整块石料。
更不必说夯筑城墙这等技术活,每层砖土都要铺得厚薄均匀,再以木杵反复夯实,稍有疏漏,日后便会被雨水冲垮。
虽说建城千头万绪,可两人一想到能在此地从无到有建起一座城池,胸中便腾起万丈豪情。
论规制,王府本应坐落于州府城中,哪有像厉王府这般,孤零零藏在这连绵山岭脚下?平日去趟县城都要翻山越岭,遇上急事更是远水难解近渴。
再一想,王府所在之处,不正暗合“靠山临水”的吉相?先前未曾察觉,此刻想来,当真是一处绝佳之地。
瑞宁重重跺了一下脚,眼里泛起光亮:“横竖是要大干一场,咱们占着这风水宝地,若真能建起城池,日后殿下也不必再受委屈。”
不料这话一出,官修竹反而犹豫起来:“要不我们先去信同王爷请示一番?”
瑞宁连忙拉住他:“可别,你都跟了王爷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咱们这位王爷,最是随遇而安,什么苦日子都能过。要是知道要建城池,多半嫌麻烦,叫咱们别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