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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轮缓慢地转动,孙小圣和杨晓童的车厢稳稳地上升,地面建筑在他们脚下越发渺小。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半空中。
下午四点钟,阳光照进玻璃窗,给车厢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杨晓童兴奋地看着外面的景色,小嘴笑得都合不拢了。她用手指着某样建筑,问孙小圣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然后又抬眼看着上面,那逐渐靠近的天空穹顶。天空中白云飘飘,一行小鸟从远处飞过,让人感到时光的流逝。
孙小圣想了半天怎样缓和地跟杨晓童说开场白。否则万一在这高空中触发她恐惧的回忆,令她情绪崩溃,场面可就无法收拾了。但时间紧迫,由不得他过多铺垫,他沉心静气地想了半刻,然后蹲在杨晓童身前,非常轻柔地和她说:“叔叔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杨晓童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好。”
孙小圣从来没哄过孩子,此刻见杨晓童这样买账,倍感欣喜之余,又唯恐会让孩子失望。因为他压根儿也不知道该讲什么故事,关键是这个故事还要和案情联系起来,以便最快也最安全地唤起杨晓童的回忆,来帮助他们寻找真相。
摩天轮悠然转动,他们的车厢已经快接近顶点。阳光普照,蓝天似乎触手可及。窗外传来一阵鸽子哨声,空气似乎也更加清新起来。孙小圣却急得脑门儿冒汗,扭头一看窗外的鸽子,忽然灵感迸发,问她:“你是属什么的啊?”
“我属兔。”杨晓童怯生生地答道。
“属兔,”孙小圣心道这就好办了,他思忖着说,“叔叔给你讲一个有关小白兔的故事,好吗?”
“好。”
孙小圣望着窗外远去的鸽子群,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有一天,一只小白兔到森林里玩耍,忽然碰到了一个猎人。猎人拿着枪,想捕捉小白兔。忽然有一个大哥哥冲过来,想救小白兔。但大哥哥手无寸铁,只能冲上去挡住猎人的猎枪,没想到猎人这时候扣动了扳机……”孙小圣说到这里,下意识一顿,他发现杨晓童的脸色变了。
杨晓童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里也露出了无比紧张的神色。
孙小圣赶紧换了温和的口吻:“小白兔马上跑掉了,它逃脱了猎人的追捕,但同时,它也远远地看见大哥哥倒在了草地上。正是因为大哥哥的勇敢搭救,小白兔才捡回了一条命,你说,大哥哥是不是一个英雄?”
杨晓童双唇有点儿发抖,直愣愣地看着孙小圣,似乎要说什么,但始终未开口。
孙小圣心怦怦直跳,尽管心中一万个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小白兔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大哥哥永远地躺在了那片草地上。他以后再也看不见阳光,再也闻不到花香,再也没办法和家人团聚……他……他真的太可怜了。”
杨晓童忽然鼻尖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孙小圣慌了。他不知道在这百米高空之上,杨晓童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只能尽力地把故事往回圆:“但大哥哥从没后悔过,哪怕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而死,哪怕他躺在这里一辈子都没人发现,他也无怨无悔。因为他知道,小白兔心里是感激他的,感激他一辈子。”
杨晓童“哇”的一声,彻底哭了出来。孙小圣慌了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对有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杨晓童来说,会有多大的杀伤力。万一她犯了什么病,自己的麻烦就大了。但话已至此,已是覆水难收了,他只能手忙脚乱地给杨晓童擦眼泪,努力安抚她的情绪。
好在杨晓童的意识还很清醒,她哭着哭着,结结巴巴地应道:“叔叔我不想当那只小白兔,因为……因为我不想让那个大哥哥死……”
孙小圣听见这话,心中有数了,见车厢已经迫近地面,知道时间已经不多,赶紧继续追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见没见过一个这样勇敢的大哥哥?他为了救别人,冲上去和坏人搏斗,最后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杨晓童的哭声渐渐有所节制,整个人也进入了一种思考状态:“我……我见过……”
“当时是怎样的情形?”
“当时……”杨晓童使劲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是一个黑衣服的大哥哥,冲上去和坏人打架……”
黑衣服!孙小圣记得案情报告里当时薛飞穿的就是黑色衣服,心中一阵狂喜:“黑衣服的哥哥手中拿了什么吗?”
“我……我当时躲在楼梯间里,看得不太清楚,但我好像看到他跑过去时,手里拿了一个黑色的很短的东西,然后他手一伸,那东西就变成了白色,很长很长……”
黑色,很短,手一伸,又变成白色的长物,孙小圣脑中迅速处理这些信息,然后赶紧拿出纸巾给杨晓童擦眼泪。他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接下来就是雷治军绑架她的细节了。与此同时,摩天轮逐渐减速,他们的车厢很快抵达了地面。孙小圣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兴奋,大脑竟然出现片刻眩晕,眩晕过后,又有片刻的如释重负感。不管怎样,他问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就是薛飞当时手持器械的特点。随后只要加以分析,迅速投入排查,说不定给薛飞翻案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孙小圣想到此处,感慨万千。
“大哥哥也一定会感激小白兔的。”
下午四点四十分,李出阳在办公室接到了孙小圣火急火燎打来的电话。据他采集的情报,薛飞在案发时手持一个疑似金属器械,这个器械的攻击端应该和棒球棒的手柄处很相似,顶部都有一圈凸起,并且该物能够伸缩,便于随身携带。而在薛飞倒地后,这个器械很可能被随后在其身上动手脚的陈傲杰偷藏在了自己身上。
“根据我的经验,那东西应该是伸缩甩棍。”孙小圣一边开车一边冲着车载蓝牙话筒说,“咱们之前的思路有问题,都觉得比较长的棍棒陈傲杰不会放在身上,但没想到那玩意儿是甩棍,所以陈傲杰一定是把它缩短后藏在了自己裤兜里,然后在警察控制现场并带离相关人员时,他怕这东西会被公安机关查出端倪,肯定就近找了一个最方便的地方扔掉了。”
“能是什么地方呢?地下车库二层咱们基本上都找过了。”李出阳迅速思索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旁边坐着的黑咪等人:“陈傲杰跟警方来公安机关之前,上没上过厕所?”
黑咪说:“这就得问刘洵了。”
“赶紧打电话啊。”
刘洵此时正身着制服正装,在市局指挥中心的多功能厅指挥布置今晚新闻发布会的会场。听闻黑咪打电话来询问此事,赶忙定神回忆,然后转告李出阳,他记得把陈傲杰带离现场时,他还没提出上厕所的要求,后来他们在前往商场一层的途中,陈傲杰忽然说自己可能是因为刚才神经过于紧张,有点儿闹肚子,便开始找厕所。
李出阳干脆把电话抢过来:“当时具体是在哪里?”
会场布置得有些混乱,不断有文职人员和民警来找刘洵协调,刘洵一个头两个大地应付着,但仍然努力回忆:“当时……当时我们走的是楼梯……哦,我想起来了,是走到地下一层车库的时候,他去找的卫生间!”
“能确定是哪个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