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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区……哪个区……”刘洵着急上火地想着,再加上现场繁重的工作量,他都快晕厥了,“应该是从H区楼梯上去的,哦,不对,当时H区被封锁了,我们是从I区还是K区走的我忘记了,I区的右边就是K区,对吧?”

“什么HIK的,我都被你说晕了,”李出阳吹胡子瞪眼,“算了,我们先去大厦,到了再问你。”

随后李出阳又给孙小圣去了电话,说高度怀疑陈傲杰把甩棍扔到天宝大厦地下一层车库的某间厕所便池里了,让他先往天宝大厦方向开,大家在那里会合。

挂掉电话后,李出阳迅速组织探组众人奔赴天宝大厦。从支队到天宝大厦的直线距离只有十公里,但由于是晚高峰,路上有些堵车,到达大厦时已经五点一刻了。李出阳等人一路快跑来到大厦内部,在地下车库一层逛了一圈,发现整个停车区一共有四个卫生间,其中每个男厕所里至少有七八个便池。李出阳正焦灼之际,王木一指着车库顶棚上的一个监控器说:“地下一层和二层不同,是有监控器的,咱们可以去看监控录像呀。”

李出阳一拍脑门儿:“我都糊涂了。”

二十分钟后他们在大厦安保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终于走进大厦的中枢管理区,然后绕到了一间监控室。监控室一面墙上挂着几块大屏幕,随机切换着大厦内部不同角落的即时画面,屏幕下方是两排台式机,用来存储和操作录像。李出阳说了一个大概时段,操作员打开监控软件调好时间,然后在地下一层的各个监控器拍摄的录像中依次查找,并没有发现有符合条件的影像。这时候苏玉甫说:“这个时段太早了吧?估计现场还在勘查和取证呢,他们不太可能这么早就上来。”

随后他们把时间往后推了二十分钟,依然没有在录像中发现陈傲杰等人。他们又把时间段后推半小时,终于在一个探头拍摄的录像里看见了刘洵的身影。通过推断,那个位置应该在地下一层车库的C区西部,而那里确实有一个卫生间。李出阳问安保部的经理:“那个卫生间这两天有人报修过吗?”

经理有点儿蒙:“报修什么?”

“比如下水道堵塞之类的问题。”

经理通过和同事确认,十分钟之后告诉李出阳:“没有。”但随后经理又补充道:“不过那起恶性案件发生后,大厦停业整顿了两天,再加上地下车库的厕所本身就少有顾客使用,所以即使出现了什么故障,也有可能还没被发现。”

李出阳等人带着经理一起来到C区的那个厕所,依次进到便池的隔间里进行查看。以李出阳的经验,一般的甩棍并不粗,很容易就能投进便池的坑洞里。再加上这便池的下水道呈“L”形,甩棍很大概率会卡在下水管道的拐弯处,不会顺着冲水的水流流走,短时间内不会造成管道完全堵塞。所以如果那个甩棍真被陈傲杰投入了便池,那很有可能就还在下水道里卡着。想到这里,他叫组员们给便池挨个冲水,通过水流的速度来判断下水管道中是否存有异物。

试验了一会儿,樊小超发现最里侧的便池最可疑。李出阳确认后,让经理叫来了维修工,维修工用强光手电往里照了一下,发现管道深处果然像是卡着什么东西。然后维修工找来了一个很长的工具,一头是剪刀模样的把手,一头是绳钩,中间用钢丝连着,维修工尝试把绳钩伸到里面去钩住异物,但操作半天未能成功。可能是由于刚才一直冲水,异物卡得比较死,绳钩钩不上来。

“这东西扔在管道里,又被冲了半天,上面还能取出痕迹吗?”王木一小声问黑咪。

黑咪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过了六点钟。李出阳脑门儿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表情也越发严肃。黑咪捅捅王木一,让她先别乱讲话,李出阳要是狂躁起来,把她扔进便池里都有可能。

“那现在该怎么办?东西还能掏出来吗?”李出阳胸前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死死地盯着维修工问。

维修工摇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便池拆了,但……”他有点儿为难地看了后面的经理一眼。经理嘴一撇:“不会吧?这么大动干戈?我得请示一下……”

“赶紧拆吧!不就是一个便池吗?”

“我得问问领导。”

孙小圣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急得差点儿把方向盘拍碎。六点四十分的时候他依旧未能赶到大厦,好在随后接到了李出阳的电话。李出阳告诉他已经从大厦车库的一个卫生间下水道里把甩棍掏出来了。

“掏出来了?”孙小圣激动得差点儿从座椅上弹起来。

“别提了,拆了半个卫生间,可算是拿到手了,你猜得没错,是一根仿制的美国ASP甩棍,甩出来比咱们的制式甩棍细长一些。你现在别往大厦开了,咱们直接队里见吧,我得赶紧把东西给技术队送去,看看他们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出痕迹来。”

孙小圣听罢,一转方向盘出了高速口,向支队飞奔而去。又开了大概半小时,终于开进支队院里,他跳下车,直奔技术队所在的四楼。气喘吁吁地爬上四层,他跑了一圈,最后在会议室里找到了正等候鉴定结果的探组众人。没想到一进屋,就看见李出阳把脖子上的工作证摘下来,狠狠地摔在了会议桌上。

“怎么了?”孙小圣喘着粗气问。

李出阳满头是汗,T恤湿得紧贴在身上。他双手抱住头,整个人显得生无可恋。在孙小圣的印象中,李出阳从没有如此沮丧过。

这会儿李出阳对面的吴良睿朝孙小圣转过身,一脸丧气地说:“甩棍外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提取不了有效指纹。”

“那别的呢?汗液油脂什么的呢?”

吴良睿摇头:“这些东西可以试试,但瞅这东西被冲刷得这么干净,估计希望不大,今晚肯定出不来,而且还得跟法医那边对接呢。”

一屋子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冰冷的从零到零的现实摆在眼前:只凭一根没有检验出任何证据痕迹的甩棍,是不可能给薛飞正名的。谁也证明不了这根甩棍就是当时薛飞手持的,而且谁也无法证明这是陈傲杰扔在厕所里的——除了陈傲杰自己。

而陈傲杰,此时应该已经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发布会现场,等待迎接自己人生中最闪亮的高光时刻。他将从评定委员会手中接过见义勇为的奖章,迎接不计其数的掌声、欢呼声和鲜花。世人将共同见证一个青年企业家向模范英雄的华丽变身。

孙小圣只觉得整个人像从头到脚被浇了一桶冷水,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空,所有的神经也被麻痹得僵硬。他感到自己快窒息了。这种挫败感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有一种千斤重负的压迫感,让你对整个社会和生存环境都感到陌生和恐惧。就像在晴空万里时抬头望天,虽然看见了蓝天,却深知那只是带有美丽表象的牢笼,自己作为众生之一,只是屈服于苍穹之下的渺小蝼蚁。

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则自带光环,远远地站在高处,操纵着一切,然后对你露出一丝漫不经心又很嘲讽的笑。

真是令人恶心且绝望。

“怎么了?都大眼瞪小眼的?集体相亲大会啊?”孙小圣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回头一看,正是法医丁雁心。

丁雁心身穿一身便装,是下班顺路来分局送材料的,忽然想起昨天孙小圣提到的和陈傲杰、叶泳飞有关的案子,就过来串个门,问问查得怎么样了。孙小圣有气无力地跟丁雁心讲了经过,丁雁心从吴良睿手里接过那个套着塑料袋的甩棍,皱着眉捂住鼻子问吴良睿:“提取到血迹了吗?”

“他们要得太急,目前还没看到,主要是这东西被水冲了好几天了,而且还粘上过粪便,要多难有多难。不过,即使有血迹,做DNA(脱氧核糖核酸)比对不也得好几天嘛,这么快哪儿能出得来。”

丁雁心虽然在嗅觉上很抵触这个东西,但工作的热情让她又对它很感兴趣,欣然道:“我先试试。”

众人心里又燃起一线希望,赶紧驱车跟着丁雁心去了法医中心。他们进入中心主楼时,大厅时钟已经指到了晚上七点四十八分。丁雁心拿着证物,气定神闲地走进一个操作间,戴好胶皮手套,准备好滴管和棉签等物,然后仔细地把伸缩甩棍伸展开,用放大镜前后查看。

她不经意地抬头,看见探组众人都挤在门口往里看,十分不爽地说:“别都跟这儿这么深情地望着我行吗,弄得跟遗体告别似的,大厅等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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