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李道长梦中的天梯(第3页)
“那它会去哪?”阿芽问。
“听说最近南方有个矿镇,矿工们常年在地下挖煤,喉咙都被粉尘堵住,说不出完整的话。但他们心里憋着太多事,有人梦见自己唱歌,醒来却只能咳血。”
阿芽默默记下地名。
离开沙漠后,他们绕道前往那个矿镇。山路崎岖,空气浑浊。镇子依山而建,房屋低矮破败,居民面色灰暗,许多人戴着粗布口罩,行走缓慢。
他们住在一家小客栈,老板娘是个寡妇,丈夫死于塌方。夜里,她悄悄告诉阿芽:“我们这儿有个规矩??不准在井下说话。说是怕惊扰‘地魂’,引来塌方。可我知道,真正怕的不是地魂,是监工。他们怕工人聚在一起,说起了反抗的话。”
“那你们就没试过打破规矩?”小归问。
女人苦笑:“试过。十年前,有个老师傅带头在井下唱了支山歌,结果当天晚上就被抓走,再没回来。从那以后,大家都学会了闭嘴。”
阿芽沉默良久,次日清晨独自一人来到矿口。她没有下井,而是在入口处盘膝坐下,取出竹哨,吹起一段来自音龛的古老旋律??那是关于大地呼吸、岩石心跳的歌谣。
起初无人理会。第三天,有个年轻矿工路过,停下脚步听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震动。第五天,两名老工人驻足聆听,其中一个竟跟着哼了起来,声音嘶哑却坚定。
第七天,一群矿工集体罢工,不是为了加薪,而是要求:“让我们在井下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句!”
监工怒斥,欲施暴,却被赶来的听语使阻止。原来,随着《民声志》传播,朝廷已派遣百名听语使巡视四方,专查言语压迫之事。
在听语使见证下,矿工们首次获准在安全时段于井下集会。他们围坐一圈,轮流说出心底的话。有人哭诉亲人死难无人追责,有人坦白曾为活命出卖同伴,更多人只是简单地说:“我想活着回家。”
当最后一个人说完,整座矿山微微震动。接着,岩层深处传来低沉回响,宛如钟鸣。矿工们惊愕抬头,只见头顶岩壁竟缓缓渗出清泉,滴滴答答落入铁桶,汇聚成流。
地质官赶来勘察,发现此处本无水源。更奇的是,泉水中含有微量稀有矿物,经检测竟可净化肺部沉积的煤尘。
消息传开,全国矿镇纷纷效仿。不到半年,已有十七处矿区建立“井下言会”,并形成自治公约。而那口最初涌泉的矿井,被命名为“第一声井”,碑文仅刻两字:“你说。”
这一年秋,阿芽与小归受邀回到帝都,参加首届“全民言典大会”。会场设在原静音司大院改建的言学院广场,十万民众自发前来,手持写满心声的纸条,投入中央的“万语鼎”中。
首席长老亲自登台,摘下最后一层面具碎片,露出空洞面容。他以心灵传音的方式发言:“三百年前,我们以为控制语言就能控制人心。今天我们终于明白??语言是生命的本能,如同呼吸。压制它,只会让灵魂窒息;释放它,才能让文明重生。”
他宣布,自即日起,废除一切言语禁令,设立“真言日”为法定节日,全国放假一日,鼓励百姓畅所欲言。同时启动“语种复兴计划”,资助濒危方言传承人,重建失传仪式。
阿芽作为代表上台,手中捧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语魂晶核??正是当年从音龛带回的那一颗。
“它还没有找到归属的语言,”她说,“但它一直在等待。就像我们每个人,都在等一个能听懂自己的人。”
她将晶核放入万语鼎中。刹那间,鼎身glowing,无数光丝升腾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巨大图景:有农夫在田埂上对歌,有少女在月下讲童话,有老兵在墓前呼唤战友的名字……
图景最后定格为一片广袤森林,每一片叶子都在轻轻颤动,仿佛在低语。
“听,”阿芽轻声说,“这是世界在学会说话。”
大会结束后,她与小归并未久留。他们又一次踏上旅途,方向未知,目的地也不再重要。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声音就会一直走,穿过山川湖海,穿过生死光阴,直到抵达某个正在等待的耳朵。
某夜宿于荒野,星空浩瀚。小归忽然问:“你说,如果我们有一天再也走不动了呢?”
阿芽望着银河,微笑道:“那就停下来,种一棵树。等它长大,会有新的旅人坐在树荫下,听风讲述我们的故事。”
风掠过旷野,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仿佛在回应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