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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汉武大帝 一个民族的形成与扩大(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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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候,长安这边刘据已杀了江充,但未能联络上皇帝,中央与汉武帝失联了,下一步,他该何去何从?此时的刘据心乱如麻,他老师告诉他:“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将不念秦扶苏事耶?”

汉武的时代与秦朝不远,当下的状况,立刻让人们想起了赵高、李斯沙丘密谋,篡改始皇遗诏谋杀扶苏的故事。现在汉武帝生死不明,兵贵神速,刘据必须当机立断,作出下一步的抉择,不然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扶苏。

刘据自然不想步扶苏后尘,于是干脆起兵,围了丞相府,俨然一副强行上位的架势。这时,汉武帝派来安抚的使者赶到了,要是使者好好给刘据疏导,或许此乱可以消弭于无形,但这个使者是个胆小鬼,见太子派兵控制了长安,大肆搜捕江充余党,他被吓得不敢进城,索性直接回报汉武帝,说太子已经谋反了。

汉武帝信以为真,惊怒不已,眼看宰相刘屈氂也逃到甘泉宫,他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丞相无周公之风矣,周公不诛管、蔡乎?”这相当于下令让宰相发兵,随后在汉武帝的军事镇压下,太子兵败自杀,皇后卫子夫也随之服毒自尽。

这就是汉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

历来对巫蛊之祸的发生,说法很多。

有人说,汉武帝与太子政见不合,早想易储,这是他故意引太子谋反,再好名正言顺地镇压;有人说,这是汉武帝想打击外戚势力,但在操作过程中失误,不小心把太子本人给牵连进去了;还有人说,没那么复杂,就是汉武帝晚年昏聩,为封建迷信所误,被江充等小人钻了空子,这才酿造了这一起人伦悲剧。

在“巫蛊之祸”中,汉武帝扮演的角色我们后人只能猜测,毕竟除了他本人,没人能知道他的动机。但可以肯定的是,“巫蛊之祸”的爆发,即使并非汉武帝本人意愿,他也难辞其咎。

当时,汉武帝刘彻“尚功”,太子刘据“守文”,有点秦始皇和公子扶苏翻版的味道。

不过,比起秦始皇将扶苏打发到上郡,汉武帝可舍不得刘据远走。刘据劝他别再打匈奴,汉武帝就说:“吾当其劳,以逸遗汝,不亦可乎?”他认为像这种割韭菜、打匈奴的事,自己这代干完了,留一个安稳的天下给太子,多好。

汉武帝还常常说:“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不使朕忧,欲求守文之者,安有贤于太子者乎?”

可见汉武帝是默认了,在自己死后太子将会改弦易辙,用“守文”的方式,将大汉拉回休养生息的轨道上来。由此可知,说因为汉武帝与太子政见不合而要杀太子的,不过是捕风捉影的阴谋论,根本不足采信。

但在当时,太子刘据的地位还是不稳固,因为有两拨人日思夜想地要将太子刘据拉下马。

第一类,是以“巫蛊”之名逼反太子的江充等人。

这些人都是汉武帝时的“尚功”近臣,只有在汉武帝的拓张政策下,他们才有用武之地,而太子的政治理念是“守文”,追慕文景之治,根本不可能重用他们这些人。

当时汉武帝年事已高,一旦驾崩,太子即位,这些尚功酷吏们的仕途也就该到头了,所以江充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汉武帝养病之际,借着巫蛊来打掉太子刘据。

这类人的心态有点像当年的李斯,因惧怕扶苏上位行宽仁执政,把他们这些刑法之臣淘汰掉,故而参与了赵高的沙丘密谋。

第二类,是在长安打败了太子军队的宰相刘屈氂。

汉武帝晚年有一宠妃,为李夫人,生下一子刘髆,而李广利、刘屈氂围绕在刘髆周围,成为了李氏集团。

彼时卫青、霍去病已死,太子刘据没了依靠,孤立无援,李氏集团野心滋长,妄想取太子之位而代之,就在巫蛊之祸发生的第二年,李广利就请立刘髆为太子,夺储野心昭然若揭。

所以,巫蛊之祸的真相,是以江充为代表的尚功集团借着汉武帝外出养病的疏漏,率先对太子发难,李氏集团瞅准时机,推波助澜,同时又因事件过程中发生了如“武帝失联”“使者胆小”等一系列意外,它们组合到一起,最终酿造了戾太子刘据的悲剧。

太子刘据自杀后,汉武帝追悔莫及,他夷江充三族,杀掉了所有在巫蛊之祸中参与陷害太子的人,给太子鸣冤的车千秋被提拔为宰相,他为太子修建思子宫,是为归来望思之意。

汉武帝也没如李氏集团的意,而是改立钩弋夫人的儿子刘弗陵为储君,是为日后的汉昭帝。

后元二年,汉武帝病入膏肓,有人跟他讲,说长安的牢狱中有天子气,他就打算大开杀戒,到了,才发现牢狱中有个孩子叫刘病已,是戾太子刘据的孙子。

汉武帝在得知这是他的皇曾孙后,沉默许久,叹了句:“天使之也。”

不知道那天夜里,汉武帝有没有梦到多年以前,刘据刚刚降世,自己将他抱在怀里,载歌载舞地嬉戏。那时候的他们,就跟这世间最普通的一对父子一样。

汉武帝的连年征战,穷奢极欲,让社会矛盾日趋激化,走投无路的百姓纷纷起义,而趁着汉朝内乱,匈奴也卷土重来,多次打败汉朝军队,就连西羌、乌桓、西南夷等外族也蜂拥而起。

在历经晚年丧子之痛的汉武帝,眼见面前这岌岌可危的汉室江山,想到秦朝亡于农民起义的前车之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生的过错,向全天下颁布罪己诏书:“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讲,正是汉武帝及时悬崖勒马,在晚年调整了政策,这才没有重蹈秦亡的覆辙。

现在的一些学者也认为,汉武帝在晚年,国家政策从“尚功”转为“守文”,不再横征暴敛、穷兵黩武,而是转向与民休息、轻徭薄赋,这才给后来的“昭宣中兴”打下了基础。

但就目前来讲,汉武帝下发的《轮台悔过诏》,它的详细内容只在《资治通鉴》上有记载,在班固的《汉书》中可从来没有“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这样的字眼,所以辛德勇先生提出质疑,认为汉武帝晚年的“悔过”根本子虚乌有,是司马光为了践行自己的政治理念而编出来的故事。

理由有三。

第一,汉武帝临死前,给八岁的继承人刘弗陵选了四位顾命大臣,分别是:霍光、桑弘羊、上官桀和金日磾。

而这四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尚功”的大臣。

试想,如果汉武帝晚年真打算政策转向,那么他托孤的时候,留下的顾命班子应该是“守文”的儒家文官,或者以修身养性为主的黄老学派人物才对吧?

但从汉武帝给儿子留的中央决策层来看,汉武帝并没有打算进行政策转向,而是希望自己的扩张政策能够延续下去,这是汉武帝没有“悔过”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汉昭帝时,朝廷举办了一场关于盐铁专卖的辩论会,有个叫桓宽的人,详实地记录了辩论的内容,著为《盐铁论》。

在这部会议记录中,桑弘羊等“尚功”派大臣和来自全国各地的贤良们展开议政,就关于要不要继续汉武帝时代的经济政策一事,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辩。

我们想一想,如果汉武帝晚年真的进行了政策转向,又何须来这么一场辩论?而且,在会议辩论过程中,贤良们没有一个提及过汉武帝晚年后悔的事。假如汉武帝真的追悔过,这些贤良一定会引用汉武帝的言论,来证明盐铁专卖以及平准、均输等政策不合理。但是没有。可见辩论双方都清楚,汉武帝晚年从来没有任何悔过的言辞,更没有改变政策取向,这是汉武帝没有“悔过”的第二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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