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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宝林传残本七卷(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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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被毒死,“时后魏第八主孝明帝太和十九年”。即“梁大同二年”。

这种最荒谬的纪年,后来都被《景德传灯录》(影瞿氏藏宋刻本)采用了!(大正藏本同。)

梁普通八年丁未(527)当魏孝昌三年。魏太和十年(486)当萧梁武帝永明四年!相差四十一年!魏太和十九年(495)当齐明帝建成二年。梁大同二年(536)也在四十一年后!这种最荒谬的纪年最可以证明《传灯录》是采用《宝林传》引的《东流小传》的。

此章中有昭明太子祭“南天竺国圣胄大师之灵”的祭文,(《圣胄集》的书名起于此)又有梁武帝制的达摩碑文!都是最荒谬的文字。然而《传灯录》竟说:

初梁武帝欲自撰师碑,而未暇也。后闻宋云事,乃成之。

第卅九章之末,有这一句:

至唐大历年,代宗睿圣大文孝皇帝谥号[达摩]圆觉大师,敕空观之塔。

代宗死在大历十四年(779)五月。此处已称“代宗”,可见《宝林传》之编成至早不得在唐德宗建中元年(780)之前。

《曹溪大师别传》的伪作,忽滑谷快天因为其中有“先天二年壬子……至唐建中二年计当七十一年”一句,猜测建中二年(781)为《别传》脱稿之年。我赞成此说。《宝林传》的伪作也在这个时期,可能是同一个人或同一派无知的和尚制造出来的。

《宝林传》的编造是在唐德宗的时代,约当八世纪的最后一二十年,大概是无可疑的。因为日本和尚圆仁的承和五年(开成三年,838)目录,和承和七年(开成五年,840)目录,和承和十四年(大中元年,847)目录,都有:

韶州双峰山曹溪《宝林传》十卷,会稽沙门灵澈字明泳序。

可见这一大部禅宗伪史的总汇在九世纪的前期已很风行了。不过在那个时期,《宝林传》的编者还是会稽的有名诗僧灵澈,而不是后来署名的“朱陵沙门智炬”(常盘大定发现的《宝林传》第六卷题“朱陵沙门智炬集”。朱陵不知是何地)。依据《唐诗记事》卷七十二,灵澈生于会稽,本汤氏子,字澄源(圆仁录作“字明泳”)。与吴兴诗僧皎然游。“贞元中(785-801)游京师,缁流嫉之,造飞语激动中贵人,浸诬得罪,徙汀州。后归会稽。元和十一年(816)终于宣州。”

灵澈的诗名很大,故这部伪史要假托灵澈的名字(《唐诗记事》七十二辑有刘禹锡、柳宗元、权德舆、刘长卿、张祜、吕温诸人与灵澈有关的诗,可见他诗名之大)。

卷八第二章题为:

第二十九祖可大师章,断臂求法品第四十。

此章记惠可死于“非理损害”,在隋开皇十三年癸丑之岁(593)“春秋一百七岁”。《传灯录》全采此说,只加上“三月十六日”的日子。

此章又有法琳的可大师碑文,虽是伪作,但碑文中不言传衣事,与此章传记中达摩说的“内传法印以契证心,外受袈裟以定宗旨……吾灭度后二百年中此衣不传”的话不相符合。碑文又说达摩“思宝珠已明,智灯将曜,法化有人,西归示灭”,也与前章所说达摩死于中毒,不相符合。我们可以推测是神秀、普寂一派的作伪,故与后来“南宗”的伪史不完全相符合。

卷八第三章题为:

第三十祖僧璨大师章,却归示化品第四十一。

此章记僧璨于“后周第二主天平三年己卯之岁遇可大师”。《传灯录》改作“北齐天平二年”。其实高齐没有天平纪元,宇文周也没有天平纪元。天平是东魏孝静帝的年号,天平二年乙卯,三年丙辰,等于梁武帝的大同元年二年(535-536),天平没有己卯。于是有人校正《传灯录》云:

当作天保二年,乃辛未岁(551)也。(宋刊《传灯录》有不知名的校记甚多,此其一条。校记中常提到嵩禅师的《正宗记》,又提到“广灯”,即《天圣广灯录》,可见校记在宋仁宗后期,或在其后。)

相差十五六年,有什么关系?伪造的人只信口开河,校正的人也不须有根据。

此章又记“隋开皇十二年(592)壬子之岁”,“有沙弥年始十四,名曰道信”来礼僧璨。又记僧璨死在大叶二年丙寅(606)。《传灯录》也都照抄。

道宣的《续高僧传》里只在法仲传叙《椤伽经》的师承,有“可禅师后,粲禅师、慧禅师……那老师……”等八人,注云,“已上并口说玄理,不出文记”。《续僧传》卷十三(大正藏本卷十一)的《辩义传》里,说:

仁寿四年(604)春末,[辩义]奉敕于庐州独山梁静寺起塔,初与官人案行置地,行至此地……本有一泉,乃是僧粲禅师烧香求水,因即奔注。至粲亡后,泉涸积年。乃将拟置[塔寺],一夜之间,枯泉还涌。

这已可见僧粲之死远在仁寿四年(604)之前,可知《宝林传》说他死在大业二年(606)是信口编造的了。

八世纪前期东都沙门净觉作《楞伽师资记》,其中有“第四,隋朝舒州思空山粲禅师”的小传,也没有多少材料,只能记他:

罔知姓位,不测所生。按《续高僧传》曰,可后粲禅师。隐思空山,萧然净坐,不出文记,秘不传法。唯僧道信奉事粲十二年,为器传灯,一一成就。粲印道信了了见性处,语信曰,“《法华经》云,‘唯此一事实,无二亦无三。’故知圣道幽通,言诠之所不逮;法身空寂,见闻之所不及,即文字语言徒劳虚设也。”

大师云,余人皆贵坐终……余今立化,生死自由。言讫,遂以手攀树枝,奄然气尽。终于皖公山,寺中见有庙影。

这里还没有说起皖公山有薛通衡撰的《粲禅师碑)。《师资记》引“《续高僧传》曰”以下,止有“可后粲禅师”“不出文记”九字是出于《法冲传》。道信奉事十二年,终于皖公山,几句似是根据《续僧传》的《道信传》。不过《道信传》只说:

有二僧莫知何来,入舒州皖公山静修禅业。[信]闻而往赴,便蒙授法,随逐依学,遂经十年。师往罗浮,不许相逐,但[云]于后住,必大弘益。

此传不曾说那“二僧”(可能原作一僧)之中有僧粲,也没有说他从罗浮回到皖公山。但看《辩义传》,可知庐州独山有粲禅师的神话,在那传说里,他似是死在舒州的。思空山(司空山)与皖公山是紧相连的,独山在皖公山之东。僧粲往来于那几座山之间,是可能的。后来就让舒州皖公山的山谷寺独占“三祖粲禅师”的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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