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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狐(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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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你平常穿的衣服喽?”他说。

“不是,我在屋子里不穿。”她说。但是她给他倒茶的时候一直羞红着脸。他坐在桌子边的一张椅子上,眼睛简直离不开她了。她的衣裙是用绿里带蓝的绉绸做的,样子非常简单,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绗过边,袖子盖住手肘。这件衣服样式很朴素,上面的圆领露出了她雪白柔嫩的脖子。他对她丰满壮实的手臂很熟悉,因为他常常看见她卷起袖子。然而现在他还是从上到下不住地打量着她。

坐在桌子另一头的班福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叉子拨弄着自己盘子里的沙丁鱼。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他只是盯住玛奇,同时大口地嚼着面包和人造黄油,连茶都忘了喝。

“嘿,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东西能叫人变得这么厉害的!”他边吃边咕哝着。

“唉,天哪!”玛奇叫道,她的脸更加红了,“我简直变成一只粉红色的猴子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把茶壶端到火炉上坐着的水壶那里去。就在她在炉边蹲下的当儿,绿衣裙紧贴在她身上。小伙子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充满女性魅力的身躯在绸衣服下面显得更加柔软而婀娜多姿。她站起来走动的时候,他看见她的腿在时髦的短裙下面优美地摆动。她的脚上穿着黑丝袜和一双有小小的金色扣带的窄小合脚的皮鞋。

她穿上衣裙,显得又柔软又容易亲近。这个念头钻到他心里,就像一个永远卸不下的负担。

“天哪,随便哪个人,说一句话吧。”班福德烦躁地说,“这儿简直像在举行葬礼一样。”小伙子瞧了瞧她。她一看见他的脸就觉得受不了。

“葬礼!”玛奇咧嘴微笑了一下,“那可把我的梦打断了。”她突然想到了躺在用木柴箱子做的棺材里的班福德。

“什么?你梦见了婚礼吗?”班福德讽刺地说。

“有这么回事。”玛奇说。

“谁的婚礼?”小伙子说。

“记不起了。”玛奇说。

虽说她穿了衣裙,举止比穿工作服的时候要文静得多,但是这天晚上她的神色却有点羞涩,相当不自然。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剥掉了衣服,露出了身体似的。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不成体统。

他们东拉西扯地聊着亨利第二天要走的事情,做了些零星安排。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这个晚上他们相当安静和友好,班福德简直没说什么话。她的内心似乎是平静的,也许是亲切的。

晚上九点钟,玛奇把一成不变的晚茶和班福德设法弄来的一点冷肉放在托盘上端了进来。这是最后一顿晚饭,所以班福德不想闹别扭。她有点可怜这小伙子,认为她应该尽量对他和蔼一点儿。

他希望她去上床睡觉。她通常总是头一个去睡。可是这次她稳稳地坐在灯下的椅子上不动,时而看看书,时而望望火。屋子里是深深的寂静。后来玛奇打破了寂静,低声问道:“几点钟了,吉尔?”

“十点零五分。”班福德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

又沉寂下来。小伙子从他放在膝上的书上抬起头来。他那宽宽的、有点儿像猫的脸上又带上了固执的神气,他的眼睛里带着警惕的表情。

“睡觉去好吗?”玛奇终于说。

“只要你去睡,我随时都可以。”班福德说。

她说罢就干。等热水袋灌好了,她点了一根蜡烛,拿着热水袋就上楼去了。班福德仍旧坐在椅子上仔细地倾听着。一会儿玛奇又下楼来了。

“给你放好了。”她说,“你上楼吗?”

“过一分钟就上来。”班福德说。可是一分钟过去了,她还坐在灯前的椅子上。

亨利一直在警惕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的眼睛像猫眼一样发光,脸显得更宽、更圆、更像一只猫,样子仍然是那么固执。这时候他站起来试试他的运气。

“我想去看看那只母狐狸会不会来,”他说,“它也许在附近转悠呢,你愿意跟我来待一分钟吗,耐妮?看看我们能不能看到点什么。”

“我?”玛奇抬起吃惊的脸,满面疑云地叫道。

“是的,来吧!”他说。他的声音非常奇妙地一下子变得百般温柔热情,那么迷人,那么亲热,班福德一听见这声音就止不住怒火直往上冒。

“只待一分钟。”他向下望着她抬起来的、犹疑不决的面孔说。

她好像被朝下注视着她的那张年轻红润的面孔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在这么晚的时候到外面逛呢,耐妮!”班福德喊道。

“只出来一分钟。”小伙子回头瞧着她说。他的声音异常高亢,有点像狗在狺狺吠叫。

玛奇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好像弄糊涂了,有些拿不定主意。班福德站了起来,准备战斗。

“太荒唐了!外边多冷呀。你只穿着那么薄的一条裙子,一定会冻坏的,瞧你穿的是一双便鞋呢。你千万不能出去。”

停顿了一会儿。班福德像一只竖起毛的小斗鸡,脸冲着玛奇和小伙子。

“噢,我认为你不用担忧。”他回答,“在星光下待一会儿不会对任何人有损害的。我去把餐室沙发上的毯子取来。来吧,耐妮。”

他对班福德说话的口气里充满了怒气,又轻蔑又狂暴,但是对玛奇说的话却那样温柔,带着骄傲的权威口吻,使玛奇不由得回答说:“好吧,我来。”

她跟着他走到门口。

班福德站在屋子中央,忽然爆发出一声哀号和一阵呜咽。她用两只干瘦的小手掩住面孔,抖动着瘦削的肩膀,悲恸地抽泣起来。玛奇站在门口回头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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