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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逃跑的公鸡(第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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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她,发现她的脸如花绽放,好像她身体里在冉冉升起着一轮太阳。于是他的腰腹部又感到了躁动。

“您是要扣留我吗,爱茜斯的姑娘?”他问。

“留下!我肯定你就是奥斯里斯!”她说。

他闻之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我可不够格儿!”然后他看看她渴望的面庞道:“不过我会在山羊洞里再睡上一宿,如果爱茜斯让我这样的话。”

她闻之像个孩子那样幸福地将两手合在一起。

“啊,爱茜斯会开心的!”她说。

于是他内心十分烦乱地走下山到海岸边去,心里对自己说:我要服从这触摸吗?要吗?男人用他们的触摸将我折磨致死。可这爱茜斯的姑娘却是一团愈合伤口的温柔火焰。我虽是个医生,可是我不能像这温柔的姑娘一样用温柔的火焰愈合伤口。温柔女孩的火焰!就像春天第一茬浅浅的藏红花。我怎么能对一个如同藏红花一样温柔女人体内的愈合力量和祝福视若无睹呢!啊,温柔啊!比我的死还要来得可怕又美好。

那女人再次进到神殿里去,陷入了沉思中。许久,她凝望着那充满渴望迈着旋风般步伐的女神,凝望着她那花蕾似的小腹,觉得她像一头躁动着寻觅中的海豹。于是她完全沉溺于女人的思绪,服从那觅夫的爱茜斯的冲动。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到半岛上去找他。她发现他向着太阳走去,就像她昨天那样。他正坐在树下的松叶上,那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地方。现在她忐忑不安缓慢地朝他靠近,生怕他不需要她。她站在他身边,不让他看见自己。突然他从帽檐儿下朝上瞟了一眼,看到西下的夕阳正洒在她网状的头发上。他吃了一惊,不过他正盼着他来呢。

“那是您的家吗?”他指指橄榄坡上低矮的白色别墅问。

“那是我母亲的宅子。他是个寡妇,我是她唯一的孩子。”

“这些人都是她的奴隶吗?”

“除了我的,都是她的。”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您也坐下看太阳落山好吗?”

他对她说话时并没有站起身,因为他知道那样身上会很痛。所以她坐在了棕色的干松叶上,将橘黄色的披风拢到膝盖上。这时有一条船划了进来,从夕阳辉映下的海面上驶进了海湾的阴影中,奴隶们举起小网子,水面上回响起他们七嘴八舌的话音。

“这里就是您的家了。”他说。

“可我是在服侍寻夫的爱茜斯。”她回答道。

他看看她,觉得她就像一朵在思考的柔软的云彩,终归是有点遥远。此时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受着**和怜悯的冲击。

“衷心希望您能找到自己的欲求,姑娘。”他突然认真地说。

“难道您不是奥斯里斯吗?”她问道。

他的脸唰地红了起来。

“就算是吧,只要您能愈合我的伤口!”他说。“我仍然受着死亡和孤独的威胁,我摆脱不掉这个。”

她柔和的蓝眼睛看着他,一时间感到恐惧起来。然后她垂下头,和他共同沐浴在西斜的夕阳那温暖的光芒中。一个是死过的男人,另一个是服侍一心寻夫的女神的女人。

太阳向海里落下了,在冬日里映出一片巨大的辉煌。阳光照耀在奴隶们熠熠闪光的**上,他们粗壮的腿和臀部晒得发红,小脑袋上生着黑发。他们在鹅卵石滩上边跑边展开渔网。宽容一切的潘神在看着他们,他应该永远是他们的神才对[71]。

太阳正没入海平线,女人站起身说:

“您如果还要在这儿坐下去,我让人送吃的和盖的来。”

爱茜斯的女人不解地看看他,眼神里透着点儿惧怕。

“东西是我自己的。”她说。

“那就好。”他微笑着说,但知道会有麻烦的。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那么专心致志,一举一动都透着自我奉献的精神。她生着暗褐色的头发,头微微低着,雪白的亚麻披风在象牙般洁白的脚踝上摆动。他看到**的奴隶们伫立着注视她,目光显得有点惊诧,亦有点邪恶。但她依旧心无旁骛地穿过了海边的门走了。

死过的男人仍旧坐在俯瞰海滩的树下,小小的海滩上什么事都有。在地界墙下的小溪旁,女奴们仍然在浣洗麻布,不时传来她们在小池塘边的光滑石头上拍打布的“空!空!”声。空气里弥漫着橄榄废渣的气味,花园里传出磨橄榄的石磨声和奴隶们赶驴的吆喝声。随后,一个女人从门里迈出,是一个灰白头发身着白色毛斗篷的女人,后面跟着一个身着宽大罩袍的光头罗马男人,可能是她的管家或监护人。他们站在海边高处的卵石滩上,四下里迅速瞟了一眼。那些腿臀粗壮浑身发红的奴隶专心致志地弯着腰拉着渔网,浣洗麻布的女人们用力甩着手拍打着,那老奴则神情专注地在水边洗着鱼和珊瑚虫。那女人和她的监护人一眼就把这些看了个清楚。他们还看到半岛石头间的树下独自漠然而坐的那个陌生男人。那死过的男人看到他们在谈论他。从半岛这小小的神圣之地看那个俗界,发现它仍旧有些敌意。

太阳正触到海面,窄窄的海湾对面,高耸的岬地在海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阴影下蓝色的寒冷卵石滩上那老妇人也拖着阴影步履沉重地走着,去看蹲在水边的一个老头儿平底篮子里的鱼。那是个**的奴隶,臀部和肩膀都很肥胖,最后一抹夕阳在他晒红了的身上辉映着,消失了。那老奴继续专心地清洗着鱼,并没有抬头看妇人,似乎觉得她是一片阴影照在他身上似的。

这时门里走出两个奴隶姑娘来,头上顶着平底儿篮子。一个篮子里斜放着一只赤陶酒坛子和一只油罐子。宽广的卵石海滩上走来了姑娘们,爱茜斯的侍女身着亚麻斗篷也在夕阳中随她们来了。远处的海面上夕阳还闪着余晖,这边则是一片阴影了。

头发灰白的母亲站在海边上看着头发暗褐色的女儿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随女奴们朝半岛的颈部摇摇摆摆走去,女儿这是行进在她自己为之心醉的另一个世界里。老母亲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一行三人走上高耸的岬地,走在树木中,然后被掩映在树林里消失其中。奴隶们谁也没有抬头去看她们。头发灰白的女人仍然在看着女儿消失其中的树林。然后又瞟了一眼那棵树下,那死过的男人仍坐在树下,不过现在看不见他了,因为阳光已经消失了,只有远处的海水还闪着光芒。是晚上了。耐心些!让命运自行其是吧!

这是这个小小海湾里一天的生活,是些小人物的生活。那死过的男人自言自语道:除非我们将这种日子与更大的日子融为一体,将这种小小的生活圈子纳入更大的生活圈子,否则这一切就都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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