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逃跑的公鸡(第9页)
甚至山顶也笼罩在阴影中了。只有天空还向上放射着光辉。大海已经是一片广漠的浑浊阴影。这时,那死过的男人才僵硬地站起身来,回到树林中去。
寺庙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他回自己的石穴去。男奴隶们已经把原来当床铺用的草弄了出去,清扫了石头地面,正在铺上优质的爱神木,在上面铺上一层粗草,草上再铺上柔软的灌木梢儿,做成床铺。床铺做好后,又在上面铺上一张糅制精良的白牛皮。女仆们在石穴顶头上铺了叠好的毛垫子,摆上酒坛子、油罐子、赤陶的杯子和一只篮子,篮子里装着面包、咸奶酪、无花果干儿,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鸡蛋。还有一钵炭。这石洞立时显得满满当当,像个住处了。
爱茜斯的侍女站在那口小小的泉眼旁的凹陷处。
这里一次只能通过一个奴隶。年轻的女奴们等在这窄地方的进口外面。那死过的男人一出现,那女人便令女孩们走开。男奴们仍在铺床铺,尽量拖延时间。但是爱茜斯的侍女把他们也支走了。那死过的男人过来看他的屋子了。
“这样好吗?”那女人问他道。
“十分好。”他回答道:“不过令堂和他,很明显是她的管家,是看到奴隶们运东西过来的。他们不会跟你过不去吧。”
“想吃东西,喝水吗?”她问。“灰里温着鸡蛋呢。我要回别墅里用晚饭了。到半夜第二个时辰,我会下到寺庙里去。哦,你那会儿也来爱茜斯身边吗?”她看看他,眼睛里闪烁起一道奇特的光芒来。这就是她的梦,这个梦比她自己还重要。她现在全然被女人神秘的光环笼罩着,他可是不忍伤她的心。
“我要在庙那儿等吗?”
“在第二个时辰等我,我会来的。”他听出了她话音里绵绵的恳求,立时感到自己的神经颤抖起来。
“那令堂大人呢?”他温顺地说。
女人看看他,吃了一惊。
“她拦不住我!”她说。
他听得出来,那位母亲会阻拦女儿的,因为女儿把自己的财产交给了母亲管,母亲会紧紧地抓住不放的。
说完她走了,这死过的男人头靠在床铺上,从灰中取了鸡蛋吃。面包则沾了油吃,因为他的肉体已经干枯了。随后他将酒和水混在一起喝。吃喝完毕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铺上。油灯闪着一星儿火花。
他着了迷,被新的感觉所困扰。爱茜斯的侍女对他很好,与其说是表现在形式上,倒不如说是其美妙的女性光芒在闪烁。一层又一层的阳光将她淹没在神秘的火焰中,那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女性身上的神秘火焰,触摸她就如同触摸火焰一样。最最美妙的是她对他怀有的那股温情,如同阳光,轻柔静谧地温暖着他。
“她就像阳光照在我身上。”他自言自语着伸个懒腰,“我以前从来没有在这样的阳光下伸个懒腰,那就是她对我的情。这是神赐给我最伟大的情。”
与此同时,他由于害怕外面的世界而感到惶惶然。“只要他们能够,他们就会杀了我们。”他自忖。“不过好在有太阳的法律来保护我们。”
他再次对自己说:“我是**的身上带着记号再生的。如果我为这种接触而**无余,我就算没有白死一场。这之前我是受着束缚的。”
想到此,他起身走到外面来。寒冷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一派冬季的风采。“风采是有其命运的,”他冲夜空说:“在我们经历了卑微、下作和痛苦之后。”
他默默地朝寺庙走上去,在黑暗中靠墙等待,凝视着黑夜、星星和树梢。他又对自己说:风采是有其命运的,还有一股更大的力量。
最终,他看到她的绸布灯笼在树间摇摇摆摆而来,不过她走得很快。她是一个人来的,走近了,灯光柔和地洒在她的披风皱褶上。他因着恐惧和快乐而颤抖起来,心里说:我怕这种接触,比死都怕。我对此更无防范。
“啊!”她叫了起来,她也怕,但也很狂迷。她完全受着梦的指使。
她打开神殿的锁,他尾随她进去了。然后她再次关上了门。神殿里暖融融的,空气中香气弥漫。那死过的男人站在门旁看着女人。
她先向女神走过去。那微光下的女神雕像似乎是在向前进着,有点恐惧,就像一个高大的女人急迫赶路的样子。
那女祭司并没有看他。她脱下暗红的披风放在一张低矮的睡椅上。微光中,她身着白的束腰外衣,**着双臂。不过她仍然在躲避着他。他退到阴影中看着她轻轻地扇着钵子里的火并向里面撒着香。空气中弥漫起好闻的香气来。她转身以朝拜的姿态向着雕像,微微摇曳着蹒跚着向前走,像一只泊在水中的船儿。她就这样踮着脚尖向女神靠近。
看着这个狂热的女人,他心里说:我得让她独自狂热,独享其女性的神秘。她仍然踮着脚尖,摇摆着身子,踏着奇特的步点儿朝女神走来。然后她突然间开始用希腊语叨念起来,他一点也听不懂希腊话。她呢喃着,渐渐地停止了摇摆,像海上的一条船停泊了下来。他看着她,看到了她孤独的灵魂,那是不同于别的灵魂的女性灵魂。他心里说:她跟我真是不同,不同得令人匪夷所思!她是怕我,怕我身上跟她不同的男人味。她已经让自己的恐惧暴露无遗了。她是那么敏感,那么细腻,有着那么活生生的生命!她是那么富有活力,她的生命与我是那么不同!这是多么美呀,那么细腻,有着奇特的生的勇气。这一点跟我是那么不同,我有的是面对死的勇气!多么美丽,就像玫瑰的心,像火焰的核心。她全然令自己处在被穿透的位置上了。哦,如果让她失望或冒犯她,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她转过身,脸上辉映着女神的光彩,问他:
“你是奥斯里斯,是不是?”问得很是天真。
“你说是就是呗。”他说。
“你想让爱茜斯审查一遍吗?你难道不能脱去你的衣服吗?”
他看着这女人,感到自己呼吸局促起来。随之,他身上的伤口,特别是穿透腹部致他死命的伤口又开始嚎叫起来。
“太疼了!如果我退却,你千万要原谅我。”
不过他还是脱下了大衣和外罩,**着走向那偶像,他感到胸口因着突然的剧痛而起伏喘息,对剧痛和巨大哀伤的记忆着实令他痛苦不已。
“他们把我折磨死了!”他为自己解释着,脸转过来看了看她。
看着他羸弱的**身躯站在自己面前,她看到了他体内的死神。突然她感到恐惧,感到自己被掠夺而去了。她感到狰狞的死亡之翼那灰色影子占了上风。
“啊,女神,”他用土话冲偶像说:“只要你再次给我指路,我就愿意活下去。”
“让我给你擦油!”女人温柔地冲他说,“让我为你的伤口擦药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让我给你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