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3(第2页)
若言七识能见净心故,知心本寂,知已熏心,令心自知本证故,不起后念,即名为自证者,是亦不然。何以故?以七识是我执识故,不能见心本寂。又复若为能缘之所缘者,即非净心。如上心体状中已说。既所缘非实,故熏心还生妄念也。
转计曰:六识依七识起,七识则执八识见分为我,故六识虽不能见净心,而七识必定能见。以能见净心故即能知心本寂。知本寂已,还复熏心,故令净心自知本证,不起后念。即以此义,名为自证也。破之曰:是亦不然。以七识但能执我,若不执我,便是净心,即亦不必论及见与不见。今彼既成我执之识,何能见心本寂?且净心者,不为能缘之所缘。汝云七识能见,即是为七识所缘。为所缘者,即非净心。如上何所依止中,明心体状有云:“能缘既不实故,所缘何得是实?”既所缘非实,纵令七识能见,其所见者乃是妄心。是故七识熏心,还生妄念,何云知已熏心,令心自知本证,不起后念耶?须知八识是真妄和合之心相,本寂乃是心体。净心本寂之体,所以不显者,正由为业识所障。而七识则缘八识见分,执以为我,何能反见净心,知心本寂?皆由不明教义,所以笼统真如,而生妄计耳。
(辰)三,结破。
以是义故,无有道理净心自证,不起后念也。
此总结自证之说,不能成立也。《楞严经》云:“纵令内守幽闲,亦是法尘分别影事。”上来种种执计,皆不外此,故斥之曰:汝所言“净心自证,不起后念”云云,无有道理。
(卯)二,破他证。又二。(辰)初,正破。二,转破。今初。
若言由他证者,是亦不然。何以故?心体自寂静故。但以有六七识等,名之为他。由有此他,故说他心不证。是故乃可证他,何须以他证心也。
大师因破自证文中,有“心不作意,即不能证,而作意即是意识,即名他证”等语,恐不得意者,复颟顸计为由他所证,因破之曰:若言由他证者,是亦不然。心体本自寂静,平等一如,岂得自心中复有他心?但以不觉自动,而有六七识等,则对本寂自体言之,可名为他耳。由有此虚妄纷动之他心故,本寂之体,不能证得,故曰“他心不证”。以是之故,既是由自有他,乃可自心证他,他何能证自心耶?须知用意识修止观者,为欲去其妄情,转之成智。如意识转为无尘智时,既不名为意识,便能了达自他无性,即亦不名为他。如是久久熏习,妄尽真显,名为体证真如,非意识妄情,能证净心也。譬如眼中有翳,去其幻翳,眼之本明方显。眼喻净心,本明喻心体寂照,医喻意识妄情。以喻合法,可知意识不能证心矣。
(辰)二,转破。
若言心体虽复本寂,但以无始无明妄念熏故,有此妄念习气在于心中,是故心体亦不证寂,故须他证者,何等方便,能除心中习气,令心证也?若言更不起新念故,不熏益彼习气,彼即自灭者,彼未灭间,有何所以,不起新念也?若无别法为对治者,彼诸习气法应起念。若起念者,更益彼力也。以是义故,由他所证,亦无道理。
转计曰:大师先答我云,心体实自寂静照明,但无始以来,为无明妄想熏故,不觉自动,显现诸法。由此观之,因有妄念习气,所以心体不能证寂。然则我今不云自证,谓由他证,何大师又不许耶?破之曰:我见曾言:若不方便寻名知义,依义修行,观知境界有即非有者,何由可得寂照之用?今汝不云方便,但云他证,所谓“他”者,正是妄念。何能除心中妄念习气,令心证寂?然则汝将用何等方便乎?言下含有“用意识修止观,正是除习气之方便”。所谓但治其病,而不除法也。汝不许用意识修,是因其病,并除其法。今反用意识证,是不善用其法,更增其病矣。又转计曰:言他证者,非谓他能除心中习气也。乃是他自除灭,令心证寂耳。是故我有方便。方便云何?即更不起新念是已。以不起故,便不熏彼习气令之增长。不增长故,彼即自灭。破之曰:彼诸习气未灭之时,若无别法以为对治,法应起念。念起则更益彼力,新念愈起。汝今但云不起,不云对治,然则有何因由,而能不起乎?须知除转意识为无尘智,更无对治方便,更无不起所以也。故结破云:“以是义故,由他所证,亦无道理。”
(卯)三,破证他。分四。(辰)初,明他不易证。二,明心不证他。三,明他不相止。四,明嫌非方便。今初。
若言不须用他证心,但证于他,以证他故,习气自灭者,是亦不然。他既有习气为根本故,念念常起。若不先除彼习气种子者,妄念何由可证也?
上破他证文中有云:乃可证他,何须他证。彼不得意者,将又转计能证于他。因破之曰:若言不须他证,但证于他,以证知他是妄念故,习气自灭者,是亦不然。何以故?他有习气种子故。既有种子,所以念念常起,妄想不息。然则若不先除彼习气种子,则即此证他之说,亦妄念也。既全是妄念,何由可证乎?须知必用意识修观行,乃可了知境虚。由是分分除妄,分分证真,然后习气方得除尽。否则全真成妄,云何妄能证妄?故曰“妄念何由可证也”。
(辰)二,明心不证他。
又复净心,无有道理能证于他。若能证他者,一切众心皆有净心,应悉自然除于妄念也。
又防转计妄念虽起,而性净不改,何以不能证他?破之曰:若以性净不改,便谓净心能证他者,则众生皆有不改之净心,应悉自然除妄念矣。故净心证他之说,无有道理。
(辰)三,明他不相止。
若言妄念前后自相抑止,久久即息,故名为证他者,为前止后?为后止前?若言前念止后念者,前在之时,后识未生;后若起时,前念已谢。不相逐及,云何能止?若言后念止前念者,亦复如是。不相逐及,云何能止?
转计曰:所言证他者,非不知他有种子,念念不息,亦非谓净心自然除妄。乃是以彼妄念,前后自相抑止,抑止既久,妄念即息,故名为证他耳。破之曰:自相抑止者,前念止后耶?后念止前耶?无论前后,皆不能相止也。何以故?当汝前念在时,后念犹未生起;后念起时,前念便已谢灭。前后尚且不相逐及,云何能相抑止?由此可知,非用意识依止本识而修止观,更无证入之方便矣。
(辰)四,明嫌非方便。
若前念起时,即自嫌起,嫌起之心,熏于本识,令不起后念者,心不自见,云何自嫌?若后念嫌前故,能嫌之心熏于本识,令不更起后念者。能嫌之心嫌前心时,为知前心是空故嫌?为不知是空故嫌?若知是空,即是无尘智也,汝云何言不须此智?又若知是空,则应不嫌。若不知前念空者,此心即是无明。何以故?以其前念实空,而不能知故。又复不知前念空故,执有实念而生嫌心,即是妄想。何以故?以其于空,妄起实有想故。此能嫌之心,既是无明妄想故,即是动法。复言熏心,此乃亦增不觉,重更益动,生起之识,于是云兴,而言能令后念不起者,盖是梦中之梦,未醒觉也,故作斯说。仿佛不睡者,必应不言如此。
转计曰:言相止者,非谓逐及而后止之;谓当前念起时,自嫌其起,即此嫌起之心,熏于本识,令不起后念耳。破之曰:汝谓前念能自嫌耶?前念之心,既已生起,何能自见彼是妄念?既不自见,何能自嫌?然则汝所谓嫌,乃转念耳。念既云转,便成后念。汝乃认为仍是前念,误矣。又转计曰:非谓能嫌之心,不是后念也;但以此能嫌之一念,熏于本识,令不更起后念耳。破之曰:此能嫌之念,嫌前念时,知前念是空故嫌,不知前念是空故嫌耶?若知前念空者,即是无尘之智。须知用意识修止观,正欲转之成无尘智,然则汝前云“何须意识为”,云何可言不须耶?又复若知是空,更应不嫌。若不知是空而嫌者,则前念实空而不知,且执虚为实而生嫌。此一念心,即是无明即是妄想。既是无明妄想纷动之法,乃云“以此熏心”,于是更增无明纷动,妄识云兴。而反言能令后念不起,直梦呓耳。仿佛似醒之人,即应不如此言也。
上来约证破斥文中,先明净心为无明妄想所覆,故不能自证;次明意识未转成智,正是妄想,故不能证心;更明妄想未除,则全真成妄,故不能证他。如剥芭蕉,层层批剥,剥至蕉心,当体是空。故最后特标知空不知空两义。知空便是无尘智。若不知空,则以妄熏妄,妄想益多。至此则必用意识依止净心修行之理,了了洞明。若不转意识为无尘智者,便不知前念是空,而生嫌心。则以念止念,转更增动,无明窠臼,终不能出矣。
(丑)次,约修破。又二。(寅)初,正破。二,判简。今初。
又复若言不作心念诸法,故念不起者,为净心不作心念?为是意识不作心念?若是净心不作心念者,本来何因作心念法,今忽何因不念法也?若是意识不念法者,意识即是其念。若言意识不作心念法者,为对见法尘而不念,为不对见法尘而不念?为对而不见而不念,为全不对尘名为不念?若不对尘,云何说为意识?何以故?以识者必识所识故。若对而不见,即是顽瞽之法。若见而不念,为何所因而得不念?为知空故,所以不念?谓为有故,所以不念?若知是空,是无尘之智,对而不见,见而不念,二俱无妨,何故汝言不须此智?若谓为有,即不能不念。又复谓有之时,即已是念,又复谓为有故,即是无明妄想,而复不念。譬如怯人闭目入暗道理。开眼而入,唯有外暗,倒生怕怖;闭目而入,内外俱黑,反谓安隐。此亦如是。念前法时,唯有迷境无明,而生嫌心;不念之时,心境俱暗,反谓为善。又复若不作意念法,心则驰散;若作意不念诸法,作意即是乱动,非寂静法,云何得名证心也?
不作心念诸法,故念不起。”两句之意,已屡见上文,故用“又复”二字牒起。然上文是约证边破(即约下句念不起之意破也),以明若不转识成智,无论说自证、说他证、说证他,皆无由证得妄念不起,则证心寂虑、泯然绝相之说,不能成也。今则复约修边破(即约上句不作心念破也),以明若不转识成智,则所谓不作心念者,正是其念。于是不观境界、不念名义之说,从根本上不能成立矣。
破斥中,先标净心意识两义,征破。谓若言净心不作念者,初何因而作念?今何因而不念?此明净心本来无念,何云不作念耶?盖作念即是意识,如意识不念诸法者,非转之成智不可也。故复谓若是意识不作念者,既名意识,即是妄念,云何能不念耶?“若言”下复立四义,详为破斥。一对尘见尘而不念。二不对不见而不念。三对而不见,名为不念。四全不对尘,名为不念。此四义中,第二第四两句,其义相摄。故下虽只就三义为破,实则初破第四句中,即含有破第二句义在。“若言”者欲夺先纵也。谓纵令如汝所言,意识不作心念法者,为不对法尘而不念耶?须知若不对尘,何名为识?此破第四句也。何以故?以识之为义,必有为识所识者故。则为所识者,即名为尘,云何可说不对不见?此暗破第二句也。为对而不见,名不念耶?须知对而不见,乃成顽瞽。识是了别,与顽瞽异,何能对而不见?若识转成智时,则虽对尘而知一切境虚,谓为见如不见,义固不妨;今是意识对尘,云何可言对而不见?此破第三句也。
上来第二、三、四三句,或明破或暗破,皆是为第一句作引。因第一句见而不念,方是意识不作念之正义故也。故先举余三句为破,下乃就第一句,复标知空执有两义,逐层破之。若明得此两义,则必用意识修之理,及不用意识修之过,较然若黑白之易知矣。因谓若言见而不念者,以何为因而得不念耶?为知其是空,所以不念?抑谓为实有,而能不念?若知是空者,便是无尘之智。以既知境虚,故对而不见,见而不念,二俱无妨,然则何故汝言不须此智乎?“若谓为有”下,复迭举三义为破,一层深进一层。一既谓为有,即不能不念。二谓有之时,便已是念。三谓为有故,即是无明妄想,而复不念,便成迷中倍人。譬如怯人,开眼入暗,是但有外暗也,却生怕怖;闭目而入,则内外俱暗矣,反谓安隐,岂非颠倒乎?此亦如是。心念前法,而生嫌心;不作心念,反谓为善。不知念诸法时,惟有迷境无明;今谓不作心念,念即不起,则以妄为真,又增迷理无明,非迷中倍迷之人而何?
上来皆就“不念”二字破,“又复”下复就“不作心”三字破。不作心即不作意也。谓汝言不作心念诸法者,若不作意,心无所系,即便驰散,岂能不念?若作意者,心既作意,即是乱动,便非寂静,何言不念?末复总结前文,而斥之曰:云何得言不观不念,名为证心也?夫不作意不可,作意亦不可,然则奈何?当知唯有观察一切诸法,皆一心作,唯虚无实,令其解性成就,转无尘智,然后不见不念,二俱无妨。则除用意识依义起修,岂有着手处哉?行人急须将上来破斥诸文,逐层研穷,憬然以悟,惕然以惧,从文字般若起观照般若,方不负大师苦口婆心耳。
(寅)二,判简。
但以专心在此不念故,即以此不念为境。意识为此境所系故,于余境界无容攀缘。是故惑者不知此事,便谓于诸法无复攀缘。遂更深生宝玩,将为真法,是以策意相续不休。以昼夜久习熟故,不复作意,自然而进。但不觉生灭常流,剎那恒起,起复不知。无明妄想,未遣一毫。又不解自身居在何位,便言我心寂住,应是真如三昧。作如是计者,且好不识分量也。虽然,但以专心一境故,亦是一家止法,远与无尘之智为基,近与猿猴之躁为锁,比彼攀缘五欲、游戏六根者,此即百千万倍为殊为胜。但非心体寂照真如三昧耳。是故行者为而不执,即是渐法门。若欲成就出世之道,必藉无尘之智也。
此科正是道破病根所在。谓彼之不作意念诸法者,乃是初则专心作意,在此“不念”二字。即以此不念,为其境界。意识为此境所系故,便于其余境界,无容攀缘。“无容”者,谓非观知境虚,自不攀缘,乃意识系于不念之一境,无暇及止耳。惑者不察,便谓已于诸法无复攀缘矣。遂深生宝贵,视为真实究竟之法。由是昼夜鞭策,作意相续。以昼夜久久习熟之故,即能不须作意,自然相续。故从表面视之,似乎无念,实则念念生灭,迁流如常,剎那剎那,恒起不息。何以故?以其系缘一境,若非念念相续者,意识早系不住,而趣外奔逸矣,但彼不自觉耳。彼既不觉,所以起复不知,而谓不作心念诸法,故念不起耳。由此观之,无明妄想,曾未遣得一毫。乃不解教义,不知身居何等,便颟顸计为妄想已灭,我心寂住,应是真如三昧,不知盲修暗证,全是按捺功夫。所谓心境俱暗,堕入黑山鬼窟里作活计者。竟以妄为真,作如是计较,真不知分量之大妄语也。
“虽然”下,纵许之词。谓上来所说,虽非真实究竟,然亦可作为方便。以其专心一境,亦是一种修止之法,远则可与无尘之智为基础,近则可与猿猴之躁为羁锁。猿猴喻意识妄情,妄情纷动,躁如猿猴,今既系于一境,故曰为锁也。视彼攀缘五欲(财、色、食、名、睡,为五欲也)、游戏六根者,此即功德殊胜,过彼百千万倍。然若以为即是心体寂照真如三昧,则误之远矣。(按位登初住以上之菩萨,为分证真如三昧。若心体寂照体证真如,乃是佛位。)由是之故,修此行者,若不执为圣境,亦是渐修法门。若欲修出世道,了脱生死,必转意识为无尘智,方能成就也。
或曰:念佛求生极乐,亦是专心一境,与此何如?当知二者大不同也。一是以不念为境,故是迷闇之法。一是以弥陀之大悲大愿,相好光明,及极乐庄严为境。此即随顺真如义,随顺大智慧光明义,随顺无量无漏性净功德义,过彼以不念为境者,岂止百千万倍,乃至非算数譬喻所能为计,二者岂可相比哉!又念念在佛,即不止之妙止也。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即不观之妙观也。如是念兹在兹,信深愿切,尘想脱落,便是无尘之智。故一生极乐,便登不退,即初住位也。所以净土法门,称为胜方便、异方便,以其功德殊胜,异于余法也。此理不可不知。
此明止观依止中,以何依止竟。上标五番建立中,第一止观依止讫。
初句,结以何依止。次句,总结第一大科也。(校上来原本卷十三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