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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雪封末路(第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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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他俩带了一副平底的小雪橇,他们在迷眼的雪坡上跋涉着,灼人的冰雪刺在他们冻得麻木的脸上,他们说笑连连,妙语,笑话,混杂多种语言的幻想说个没完。他们俩都觉得,幻想就是现实,都那么高兴有声有色地传递语词的幽默和想入非非,没完没了。他们的天性似乎在相互之间的彻底交流中闪耀着,他们享受着纯粹游戏的乐趣。他们也想把他们的关系保持在游戏的水平上,如此美好的游戏!

洛克没把滑雪橇当真,他不像杰拉尔德那样对滑雪有那么强烈的**。这倒让古德伦高兴,哦,杰拉尔德那种死死咬住体育运动的劲头真是让人厌烦,烦透了。洛克是听任雪橇像一片叶子轻快地飞舞,结果,一个拐弯儿,他把俩人都甩到了雪地上,他只是等着他俩都不疼不痒地从刺目的雪地上爬起来,然后又是欢声笑语,活蹦乱跳,像个小鬼儿了。她知道,只要他在兴头上,就是在地狱里转悠,他也会冷嘲热讽,谈笑风生。这让她很中意。这像是飞升了沉闷单调的现实。

他们一直玩到太阳落山,就是无忧无虑地纯粹玩耍,也不管时间。然后小雪橇很冒险地快速转动着,在坡底停住了。

“等着!”他忽然说道,然后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大大的热水瓶,一包饼干和一瓶荷兰杜松子酒。

“噢,洛克,”古德伦叫道。“这真妙!真是太高兴了[178]!杜松子酒是什么酿的?”

他看了看酒,笑了。

“欧洲越橘!”[179]他说。

“不对!就是用这雪下面的越橘做的。这酒看上去不就像是从这雪里提取出来的吗?你能——”她在酒瓶边闻了又闻——“你能闻出越橘的味儿吗?这真是太好了,真像透过雪就能闻到越橘的味儿。”

她轻轻地跺了跺脚,他吹着口哨跪在地上,把耳朵贴近雪地,黑眼睛亮闪闪的。

“哈!哈!”她笑了,看到他这么古怪地模仿她的夸大其词,她心里热乎乎的。他老是逗弄她,学她的样子取笑她。可他笨拙的模仿比她的夸大其词还要可笑得多,她只能释怀大笑。

她能感到黄昏初上的寒冷凝固的空气中响着他们的声音,她的和他的。这是多么完美啊,真的是多么完美啊,这银白色的孤独和相互的交流。

她品着热热的咖啡,香气飘在他们周围就像蜜蜂嗡嗡地环绕着鲜花,在这冰雪的空气里,她一点儿一点儿地喝着欧洲越橘酒[180],吃着冰凉香甜的奶油饼干。一切是多么好啊!这回响着的、品味着的和亲闻着的一切是多么完美啊!在这雪野的寂静和沉沉的暮色中。

“是。”

一阵沉默,夜色似乎就在这沉默中飞升,飞升到苍白无限的高空,飞升到无限,那无限就在眼前。

“去哪儿?”[181]

问题就在这儿——去哪儿[182]?去哪里?哪里呢[183]?多可爱的字眼啊!她永远都不想回答。让这个字眼永远被奏响吧。

“我不知道。”她笑着对他说。

他懂得她的微笑。

“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他说。

“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她重复着。

此时两人都不作声了,只有洛克在那里飞快地啃着饼干,就像一只兔子在吃叶子。

“可是,”他笑道,“你要去哪儿的车票呢?”

“噢,天啊!”她叫道。“人非得有张票。”

这是个打击。她好像看到自己在火车站的售票窗口。这时,一个念头让她松了口气,她又呼吸自如了。

“可是人也不是一定要走。”她大声说。

“当然。”他说。

“我的意思是,人不一定非要按车票的方向走。”

这话打动了他。人可以买一张票,为的是不去票上的终点站。你可以随时下车,躲开终点。先确定一个地方,是这个意思!

“那就买一张去伦敦的票,”他说。“人永远不该去那儿。”

“对。”她应声说道。

他往一个罐头盒里倒了一点咖啡。

“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吧?”他问。

“说真的,”她说。“我也不知道。就看风往哪儿边刮了。”

他好奇地看了看她,然后他把嘴一噘,朝着积雪吹了过去,就像塞西洛斯[184]一样。

“风是往德国刮。”他说。

“我相信。”她笑了。

突然,他们发觉附近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白色身影。那人是杰拉尔德。古德伦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害怕极了。她站起身来。

“他们告诉我你在这儿。”杰拉尔德的声音在黄昏苍白的空气中像是一道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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