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们叫我老花匠1(第3页)
其实,一九九四年的那次凶杀案不是我所为,只是我为秋燕顶了一次包。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替我爱的人去坐牢,去牺牲我的一切,很值得。这一次,我为了清除女儿前行路上的绊脚石,为了她的幸福和安康,同样觉得很值得。
后来,我再偷看她们母女时,情况果然大不一样了,女儿的病情好转了,她又开始上学了,秋燕好像对隔壁的老刘亲热了许多。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傻女人一定认为是刘瘸子杀了邵威,为了感恩,为了报答,才不得不如此。
我的心一下拎了起来,怎么办呢?要制止她,告诉她真相?还是让她顺其自然?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很显然,之前我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秋燕重续前缘,可现在我却不能再有这个奢望了。如果我现在就去找秋燕,告诉她真相,我相信凭我们深厚的情感,即使我面目全非,穷困潦倒,她也会接纳我的。可接下来的问题该怎么办?看到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的内心会幸福吗?女儿能接受吗?我要是真和她们母女相认了,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在外人眼里,秋燕再怎么不堪,怎么会嫁给一个残疾人,而且又是一个被毁了容的残疾人?如果这种怀疑再传出去,引起警方的注意,我的身份会不会随时暴露?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了,邵威被杀的真相恐怕再也难以掩藏下去,那样,不仅我要重返监狱,更重要的是,还会祸及她们母女。
这样想来,才觉得与她相认绝对是一步险棋,不能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放弃,默默当好她们的守护神,让秋燕按着她的意愿去组建新家。
大概过了半年,秋燕与刘瘸子结婚了。我悲欣交集,悲的是,从今以后,我和秋燕再也没有夫妻的缘分了,这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遗憾;欣的是,她总算有了个依靠,有了呵护她的人,这其实也是我多年来一直希望的结果。
也好,两个瘸子,一明一暗,一起守护她们母女俩的平安,也算是一道双保险。
可在这个善良和恶意并存的世界里,双保险也并非能够真正阻挡住恶念的产生。有些恶的东西,在它还没有成为恶之前,仅仅停留在自私、贪婪、嫉妒、占有的层面上,它与善良、真诚、美好、希望是并存的,它们犹如孪生兄弟般与生俱来。如果在人的后天成长过程中,能加以正确引导,负能量就会被正能量所替代,成为一个有益于社会和人类的人;如果放任自流,或者以默认的态度助长人性中的负能量,它们一旦遇到了适合生长的土壤,很快就会膨胀成恶行。
笑花到了高中的时候,就遇到了这样的恶行。
那时,笑花完全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高高的个子,姣美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秋燕当年的风采。秋燕刚上中专时,也很出众,年龄比笑花现在大一些,惹得我们班的男生都对她想入非非。有的同学还说,将来谁要是娶了杜秋燕,一辈子幸福死了。
没想到这位同学一语成谶,杜秋燕让我娶了,我真的幸福死了一回。女人就像花朵,花朵需要花匠的呵护,我看到了笑花好像有人护着了,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欣慰,那个人就是笑花的同学谢成,一个干净利落、长相帅气的小子。有好几次,我发现在放学的路上他默默地守护着笑花,这让我感到很温暖。女儿大了,有个与她般配的男孩守护着,也是一种美好,至少会让笑花在青春成长的路上不孤单。可我同时也发现,有个身高胖瘦与笑花差不多的女孩经常领着几个跟班找笑花的麻烦,这让我很不安。
从单筒望远镜里,我发现那个女孩的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脸上布满了怨恨的火种。这一发现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我知道,这个经常领着几个跟班的女孩绝不是善茬儿,她不是出身优越,就是天生暴戾,我不得不提防。
那些日子,我骑着三轮车,装成一个捡破烂的,常常等在笑花放学的路上。有一次,跟到棚户区的小巷中,看到笑花和她的同伴分手后拐进了巷子深处,而那几个女孩儿突然冒了出来,围着笑花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笑花蜷缩在墙角,被那个领头的女孩打了几个耳光,她抱头求饶,但那女孩不为所动,甚至叫嚣着要扒光她的衣服。我赶到时,笑花的上衣已被撕破了。我顿时愤怒了,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大吼了一声,拿过三轮车上的链条锁,准备好好抽她们一顿。她们见势不妙,四散而逃。
当我回头再看笑花时,只见她双手紧紧护着身子,瑟缩成一团。我不敢正视她,怕我的模样吓着她,就背过身去,脱下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让她赶紧回家。
当时,我的心仿佛被插了一刀,痛得浑身打颤。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遭受别人的凌辱,如果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岂不枉为人父?那一刻,我已下了决心,要为我的女儿清除掉这根毒刺。
之前,我已从别的孩子口中得知,薛娜之所以那样对待笑花,是因为她喜欢谢成,而谢成却喜欢笑花。这便让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儿变成了丧心病狂的恶魔。如此年纪,就这般恶毒,将来长大了,还不知会祸害多少人?她不光自己作恶,还带着别人作恶,如不根除这个恶源,还不知会带坏多少人。
方向东分析得没错,薛娜并没有失踪,失踪只不过是个障眼法,我是想让社会舆论消解一下薛娜与学校的紧张关系,更想让我的笑花和谢成有个缓冲期,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到她们头上去,也不会影响到她们的身心健康。正因为如此,我做得很低调,在薛娜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给她递了一张字条,说是一个男孩让我交给她的。
她问我哪个男孩,我说你看完就知道了。我说完就骑着三轮车走了。那张字条上写着:
薛娜,晚上八点在东关树林里见,别让人看到了,谢成。
我知道,她看到那张字条后一定很高兴,也一定会去的。其实,我不说你们也清楚,那张字条是我写的,我是为了引她上钩,不得不假借谢成之名。上面说的东关树林,是指学校东面的那片小树林,那里非常适合年轻人幽会,也适合作案。我骑着三轮车,早早守候在了去树林的路上。当薛娜出现后,我便迎了上去,她刚要张口问我,我就用那把插花刀在她眼前划了一道弧,一刀封喉,然后把她装进麻袋放到三轮车上。
这一切我做得很迅速,之后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我就骑着三轮车来到郊外,把她拖下车,想搜出那张我冒名谢成写给她的字条,却没有找到。我猜她可能扔了,也可能换衣服时忘了。把她扔进了一口很深的枯井里,然后清理完现场痕迹,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是我第二次杀人,杀的也是该杀之人。
接下来的两起案件,方向东分析得也没错,李疯子和张山也是我杀的。至于杀人动机,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就是为了保护女儿不受禽兽的侵害,才不得不出手。方向东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不佩服不行,过去那么久的案子,别的警察都在案子外面打转转,进入不到案子的实质,他却一下就说到了问题的实质。尤其他分析出张山和李疯子的死法一致,确实是我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告诉笑花,李疯子不是张山杀的,让她不要活在内疚之中。这让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推理得那么准呢?
我清除李疯子的过程很简单,记得那是清明节过后,旧祠堂里有许多贡品,李疯子当然不会错过白吃白占的机会,就独自跑到旧祠堂去偷吃。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就提前等候在那里。李疯子刚到祠堂,我就正面迎了过去,趁他不备,伸出握着插花刀的右手,狠命一捅,正好捅进他的心脏。我看着他的身子渐渐软下去,这才拔出了刀。只见血液从他破烂不堪的衣服里慢慢渗透出来,然后他就一头栽倒在地。
他不是神经病吗?既然神经出了问题,怎么知道欺负人家大姑娘小媳妇?我又捡起一块石头,在他的脑袋上砸了几下,砸得面目全非了,成了真正的脑残后,又把他拖进了垃圾堆。垃圾人,就应该归到垃圾中去,这是我的原则。
说来真是奇怪,邵威死了后,秋燕误以为是刘瘸子帮她除了害,为了感恩,嫁给了刘瘸子。李疯子死后,笑花又误以为张山替她杀了李疯子,为了报恩,嫁给了张山。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命运竟是如此相似。好在,杜秋燕嫁的刘瘸子,虽然残疾,却也是个大好人,他为人正直,也懂得呵护人,这才不枉了秋燕的错爱。可杜笑花嫁的张山,却不是个好东西,他对笑花非人的折磨,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我早就想对他动手了,只是考虑到他一死,笑花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未来,估计他们有了孩子后会好些。
可等到孩子出生后,张山还是恶习不改,要不是那次我路过他们的二元羊肉馆,看到张山把笑花一脚踢飞的样子,恐怕至今都对他下不了手。可那一幕让我看得太真切了,仿佛他那一脚不是踢在笑花的身上,而是踢在了我的心上,让我疼痛难忍。这样的人,不配给笑花当丈夫,既然离婚离不了,既然他常常拿笑花全家人的生命作威胁,我只能让他下地狱。我摸清了他的生活规律,早早等候在他的必经之路,等他一出现,我就从正面迎上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已挥起右臂,用插花刀一刀插入他的心脏。用这种方式杀过李疯子,我有了经验,一刀毙命,准确无误。
我用杀李疯子的手法又杀死了张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告诉我的傻闺女,李疯子不是张山杀的,请她不要再怀念那个畜生。杀了张山,我在想,他不是喜欢用手打人吗?我准备卸下他的一条胳膊,作为二次惩罚。就在这时,我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就只好把他丢进了垃圾箱里。我遵循的是同样的法则,垃圾,就归到垃圾箱里。
方向东的推理没有错,这四个害虫都是我灭的。虽说方向东还没有找到我的杀人证据,没办法拘捕我,但按这种思维逻辑推理下去,他肯定能从我的百密一疏中找到破绽,我不能不早作提防。可这提防,又怎么做呢?
我感到危险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必须及早作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