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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已过万重山(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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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了曲帨一眼,他笑着咳了一声,这才发觉说错了话,道:“书也借到了,家主,夫人,在下还有旁的事务要处理,便先行回府衙了。”

他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还贴心地为我们关上了门。我叹口气,这也怪我,没有事先与曲帨通气,竟叫他就这么说给赵祾听了。

赵祾走过来,抬起手来替我理了理头发:“前些日子我问平月挂在东厢房的画为何换了,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你往常不是最宝贝那幅了,之前可是花了好几年才临摹好的?”

“哪有这么夸张,十来岁时画得慢,那是因为画快了笔便飘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然花了好几年……更何况从小看到大,我也看腻了。曲帨还不晓得这是我这无名小儿临的,换灵璧石值当。”

“他不知是你临的,但上过太学又考中了文探花的人肯定见过不少好东西,自然分得出个中优劣。你不必过谦,心无杂念,所以落笔有风骨,摹本亦存先人遗韵。”

我推推他:“既已换了,我觉得值便是值的。何况我能临出一幅,自然能临出第二幅,少不得的。”

赵祾被我的话逗笑了:“罢了,你总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直到现在,他也没再提过那幅画的事了。

到他生辰的时候,我突地想起,没想到又是一年上元节了,我竟还未同他一起坐过荆台的画船。年年想看,结果年年都没赶上,不论如何,明年一定要去了。

到家的时候,已入了春,百丈谷四时不分明,夏季无炎阳,冬日无冰雪,因此谷内早便是一幅杨柳青青的景象,我突地想起赵祾上次来百丈谷亦是春时,可巧,他总在最美的时候来这里。

再过半月便是阿姊与周氏的大婚之日,府里上下都张灯结彩的,长这么大,我还是头回见家里如此热闹。

府里上下多少还忌着从前的事,待赵祾礼貌且疏远,更不敢使唤他做什么,于是便嘱咐我多与他待在一处,最好四处去走走。百丈谷周围的景致很美,但许多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曾经我想,若是有机会和他一起来就好了,没想到如今倒真有了这样的机会,从前说过的那架秋千,如今倒也有机会同他一起去荡。

正是春时,花都开得很好,斑斑还是喜欢卧在树下的阴影里睡觉,往往会落一身花瓣,川乌在一旁打滚,看得人连心里都是软和的。

家里有什么采买的需求,我倒乐于应下,然后便不带随从,赵祾赶着马车同我去邻镇的市集上转转。

有附近买不着的东西,还得去再远些的木莲城,那儿有青钺山地界上最大的城隍庙,每日午时前都有许多人都在庙前支起摊子来,从牙尺剪刀之类、到农具胭脂,应有尽有,更有甚者,还能淘到些许古玩字画。

赵祾第一次同我去的时候还见着了一只长得颇像斑斑的茶宠,我们便买回来摆在了茶案上,结果第二日就被斑斑这家伙打碎了,我到的时候罪魁祸首刚从茶案上跳下来,几个纵跃,消失在了院里那丛芍药背后,徒留一地碎陶片,让人又好笑又无奈。

清闲的时光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婚宴当日,辰时谷内突然开始落雨,春雨贵如油的,又寓财意,爹与周家人都挺开心。

这雨下得好似知人心事,待到了未时一刻左右便停了,没妨着晚间的婚宴。

百丈谷的婚俗与荆台不全相同,礼成后新娘子也不必整日坐在新房里。前院是用来招呼父老乡亲的,由爹和明姨坐镇。

姐姐和周氏,不,现今已该叫是姐夫了,他二人去前院宴上略坐了片刻,便回了后院,我们在后院摆上了一桌小宴,全是平日里熟识的好友,准备吃酒。

姐姐和姐夫是被灌的最多的,除此以外便是我。酒喝到后来,阮怀淑最先倒了,我也有些晕头转向,赵祾见了,便帮我把剩下的皆挡了。

这么些日子,赵祾与我这些小时候相识的朋友虽算不上交心,但也已放下了曾经的龃龉,能如常相处了。那帮家伙见他帮我挡酒,当即就起了心思,势头反而从新郎新娘那边挪开了,皆到了赵祾这里。

我趴在一旁笑看,不知道赵祾是不是有意帮姐夫引开的,但他那边倒确实松了口气。

因为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会让大哥碰酒,因此滴酒未沾的他几乎要算席间最清醒的一个。

他见矛头都指着赵祾而去,便低声提醒我道:“赵祾酒量几何?你酒量也不算小,我瞧他方才也陪你喝了不少。”

若是外人,我肯定不会如此有恃无恐,但今日这里的皆是我的亲人好友,又是在自己家中,于是我同大哥小声道:“我还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他们若能把赵祾灌醉,我正好也瞧瞧。”

虽然我声音很小,但赵祾武功高,不仅鼻子好,耳朵也好,恐怕已全听去了。我见他轻轻投来一眄,眼里含着笑,意味深长的,但我头还晕着,也懒得去细思,心下也毫无歉意,只挑衅般地回以一笑。

眼见的天已黑透,饭也用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再闹下去,恐不合适,于是大家知趣地准备散了。

大哥先去厨房安排挨个送解酒汤,阿姊喝得人事不知。我素知周氏一向好脾气,今晚这洞房夜已被搅合了,但他倒也未曾露出什么恼色,反而将人打横一抱,先行离去。

赵祾低下头来问我:“还走不走得?”

我方才趴了一会儿,现在倒是没那么晕了,于是点点头。但不知是不是起身太猛,还是摇了一摇,他于是叹口气,也将我抱了起来。堂兄他们见状在旁边哄笑了起来,我气不打一处来,方才怎么没见他们打趣我姐姐、姐夫呢!

我挣动了一下,想自己下来走,赵祾笑了一声,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别逞强了,安静一些。”

脑子还有些木,不过听到他的话后倒是确实立刻安静下来了,甚至还伸出手去揽住了赵祾的脖子,方便他稳稳托住我。

这些日子赵祾同我住在我长大的那个院子里,屋里的陈设甚至都在原位,看起来往常爹、大哥、阿姊和兄长也没少帮我打理。

赵祾刚将我安置在躺椅上,平月就敲了敲门,进来把堂前送来的解酒汤放到了案上,我与赵祾各饮了一些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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