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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已过万重山(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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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生辰礼物,赵祾送了我两件他亲手雕的小玉饰,一件是斑斑在打滚,另一件是川乌咧开嘴笑,雕得非常传神,也不知他是何时学的这些,更不知道他是何时准备的,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叫我知道。

原本说待赵祾从敕羌回来后,就和我启程回百丈谷,但因着族内事务繁多,待到终于得闲,已是冬日,沱郡今年尤其冷,回百丈谷的路被坚冰厚雪覆盖,不便通行。

又收到信说阿姊和周氏的婚事会在明年三月春时办,赵祾与我便决定待雪化后再启程。

此次归家的心情同上次又是不同的,毕竟这次万事已尘埃落定,虽仍是赶路,但一路上不论看什么,心中都平和了许多。

因着此事,赵祾今年的生辰是与我在路上过的,想着给他备的礼物来回搬既有些麻烦,又怕路上坏了,也很难藏住,索性在临行前先已送了,是一座灵璧石雕的笔山,原石还是我自曲帨手里换过来的。

曲帨如今既是知州,平日里免不了要与赵祾商议公事,而在公事上,赵祾一向公事公办,时间久了,我观赵祾现下已不介意起初那件事。曲帨与我们都相熟,私下里还能一聚,他偶尔还会拿起初那事说笑,讽赵祾在我的事上总是气量太小。

赵祾笑着回:“我如今无官职在身,说话做事少了许多限制,若依江湖人的血性,你那时做的事,我已可以杀你。”

曲帨大笑:“且不说我当时只是误会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间的话我一律没听清,只听懂最后一句,“我相信家主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来。”

那块灵璧石初初送到的时候,赵祾还在敕羌。知州府里的小厮递来帖子,说从前太学的同窗杨明甫来访,因着孔祯是他二人的好友,我又是孔祯的义妹,故邀来一叙,互通有无。

往日里我与赵祾皆不喜与生人见面,曲帨是晓得的,但他既请了我,无非就两种情况,一是此人真同我兄长关系匪浅,真心实意地关心兄长的近况;二便是那些避不过,不得不见的人。

赵宣扫了三月祠堂,最近刚回来,错过了去敕羌的时机。阿姝如今不在,便是赵宣随我去,若真是应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不过到时才发觉此人是前者,兄长的人缘真的很好,无怪当时整个太学都联名上书为他求情。

这位杨明甫杨公子,刚从畹城归来,带回了一小块灵璧石,本是想作为礼物送给曲帨,庆贺他升迁,但我一眼便相中了,于是只能试探地询问他是否愿意转赠给我。

他二人看上去很是意外,大约也没想到我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我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这块石头我瞧着合眼缘。两位可以同我回府,但凡我有的,尽可相赠。”

杨明甫摆手:“不必,若是曲兄同意,我倒不介意此事,更何况你本就是孔兄的义妹。我忙于政事,自醴京一别后,再未同他见过面,后来才惊悉他长姊已病逝。如今他安居百丈谷,还要多谢你。”

自己竟又借了兄长的光,实在是有些惭愧。曲帨在旁边笑笑:“我与杨兄不同,难得你瞧上我的东西,又这样大方,改日定要好好讹你一番。”

早便料到他的反应,且不说我与曲帨已熟得能称好友,不必互相客气,官场之上,倘若有人开口,对方又不予,基本已算得撕破脸了。虽然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他们宦海沉浮,恐怕已形成习惯。

这样一来,一旦我话从口出,同强抢也无甚区别了,用旁的来交换也无可厚非。

待杨明甫离开,曲帨才问道:“往日里你若喜欢,也不见得会如此唐突地开口要,今次又是为何?”

“难不成我要等杨公子离开再提?他若介怀你将他所赠之物转赠他人怎好?”

曲帨白我一眼:“你晓得我不是问这个。”

我看搪塞不成,坦然道:“是为他,最近正巧在头疼来年生辰送什么,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我自然得争取一二。”

他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一牵扯到赵祾,你便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样说来,你已有想法了?总不是就这样送去放在博古架上落灰吧,灵璧石虽珍贵,但最好的那些都是贡品,常人染指不得,这块的形状欠佳。”

我故作玄虚地冲他笑了笑:“保密,你且看着吧。”

这话好像将他好奇心给勾了起来:“制成后可能让我看看?再怎么说,你可是从我这里得到的。”

“自然可以。”

于是此事便提上了日程,我与堂叔先打过招呼,拜托他帮我寻找能雕灵璧石的石匠,同时还不能叫赵祾先晓得了,堂叔爽快地应下了,瞧起来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自己画了笔山的图纸,又同石匠来回商讨了许多次,有几回已将石头切开了,却发现内部脉络同原先以为的不同,于是只能再改,最后好歹雕好了,虽与起先设想的不同,但也还算满意。

赵祾拿到那笔山的时候,我能看出他很有些惊喜,那本是块乌亮如漆的灵璧石,我与石匠尽力保留了石头的原样,山脉的走势与石头的纹路契合,整座笔山峰谷起伏自然,间有青黛与玉色,瞧起来像日光破云而出,洒在群山间,落下变幻有致的光影。

灵璧石声如青铜,古时还有人以之做编磬,赵祾敲了两下,声音清脆。他笑了笑:“你从哪里得来的?我竟完全不知情。”

我得意地摇头晃脑:“我自有办法。”

曲帨后来又见着此物,是某回来赵府借书,瞧见它就坦然摆在案上,上面还搁着我昨夜用了忘洗的笔。

“你将它雕成这样了?”他拿起那座笔山,翻过来覆过去地看,有些不可置信望向我,“如今这样,倒让我觉得当日让给你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了。就算是那些做贡品的石头,也不见得有你这巧思。啊呀,日后我的笔山也叫你画图纸。”

我连连摆手:“画图纸可以,但我可不是回回都能画出这么好的东西,旁的雕刻我就更管不了了,这事前前后后让我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我可再也不做了。”

赵祾回头瞧我,曲帨见我们样子,已猜了个七八,乐道:“她还未告诉你这是她从我这里换的么?我可是换了幅洛神图摹本和好些壁画拓本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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