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否(第2页)
每一个地名,在她眼中都变成了可能吞噬生命的陷阱。
她调动手中所有能触及的隐秘渠道,结合着零星传来的、语焉不详的邸报或口信,试图在地图上勾勒出那支沉默大军行进的轨迹,追踪那抹银甲的去向。
每当有关于西陲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无论好坏,她的心都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高高悬起,又沉沉坠落。
太后召见过她数次。
凤座上的母亲,言语温婉,关怀备至,却总在不经意间夹杂着试探与规劝的软刺。
“棠儿,西陲苦寒,战事凶险,非一朝一夕之功。
你身为长公主,金枝玉叶,更要放宽心绪,保重凤体才是。”
太后轻抿了一口香茗,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萧华棠清减了些许的脸颊上:
“莫要……过于挂念。
世事难料,若战事迁延日久……
你身为皇室长公主,亦需为自身将来……多加考量。”
每一次,萧华棠都只是微微垂眸,遮住了眸底瞬间翻涌的冰冷怒意与深深刺痛。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在宽大的袖袍内悄然收紧,直到骨节泛白。
然而抬起头时,脸上已换上恰到好处的哀愁,将那些裹着蜜糖的利刺巧妙地、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谢母后关怀,儿臣谨记。”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却坚定:“儿臣相信清弦,她定能克服险阻,早日凯旋。儿臣……等她回来。”
“等她回来”四个字,咬得极轻,却重若千斤,是她无声的宣言。
这日,林楚楚风风火火地闯入有些沉闷的花厅,带来了一阵鲜活的气息。
她身后跟着的小厮,将一个沉甸甸的酒坛“咚”地一声放在桌上。
“喏,上好的烧刀子,驱寒顶顶管用!”林楚楚拍了拍酒坛,大喇喇地坐下,目光毫不避讳地在萧华棠脸上扫了一圈。
她好看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啧,我说殿下,您这气色可不行。别整天对着那张破地图发呆了,人都快瘦成纸片了!”
她伸出手,带着习武之人的力道,习惯性地想拍萧华棠的肩,却在对方下意识微微侧身时顿住,改为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轻拍了两下。
萧华棠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目光掠过酒坛,并未伸手,反而急切地看向林楚楚:“军中……可有新消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紧张。
林楚楚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心疼:“就知道你一准儿要问这个。”
她身体前倾,压低了些声音:
“我刚从我爹一个告老在西陲军中的旧部那儿得了准信儿,大军已经顺利通过落鹰峡了。
路上是遇到几股羌贼骚扰,鬼鬼祟祟的,烦得很。
不过你家那位……”她朝舆图方向努了努嘴,“那叫一个稳!应对得当,跟拍苍蝇似的,没让他们占到半点便宜,咱们的人无甚损失。”
看到萧华棠紧绷的下颌线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瞬,林楚楚话锋一转:
“就是西陲那鬼地方,天气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才什么时候?已经冷得邪乎了,据说呵气成冰,比咱们京城这深秋可冷太多了!”
“无甚损失”让萧华棠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稍稍落地,但那“冷得邪乎”四个字,却又扎进她心头。
她猛然想起沈清弦离京那日,漫天早来的风雪,想起史册记载中西陲动辄冻死牲畜的酷寒。
“粮草辎重补给可还顺畅?冬衣!给将士们的冬衣是否都备齐御寒了?”萧华棠连声追问,语速又快又急。
她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仿佛恨不得立刻飞到西陲亲自查验。
林楚楚看着她眼底掩饰不住的焦急,心也跟着软了几分,语气笃定地保证道:
“放心,我的长公主殿下!沈清弦亲自挂帅出征,后勤衙门的脑袋又不是铁打的,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
户部那边,我亲自安排了可靠的人盯着呢,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动歪心思克扣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