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脂粉巧投迷心窍 清声暗牵女儿肠(第3页)
“好!这两个都要!”冯德大手一挥,又指着旁边一个嵌着小镜子的粉盒,“那个也装上!还有什么好的,都给我挑几样!钱不是问题!”
伙计见他豪爽,笑得更殷勤了,连忙又给他包了两盒不同色号的胭脂、一盒蜜粉,还有一小瓶桂花头油。冯德看着桌上堆得满满的脂粉盒,心里美滋滋的,仿佛这些不是胭脂水粉,而是能让张柔对他另眼相看的宝贝。
付了银子,他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盒子都装进一个精致的锦袋里,紧紧攥在手里,生怕被人碰坏了。走出香雪阁,阳光洒在锦袋上,冯德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明天见了高玉明,先好好显摆一番,再把这些胭脂水粉送到张柔面前,她定会欢喜不已吧?冯德提着沉甸甸的锦袋回到府中,刚进小院,伺候他的小厮就连忙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麻利地打扫着屋角的灰尘,一边笑着道:“冯管事回来啦?厨房刚温好的粥和小菜,我这就给您端来。”
冯德摆摆手,脸上掩不住的得意:“放桌上吧,我先看看东西。”说着,他快步走到桌边,小心翼翼地从锦袋里掏出那些胭脂水粉,一一摆在桌上。描金的“醉春红”胭脂盒、莹白的“玉容膏”瓷瓶,还有嵌着小镜的蜜粉盒,在灯光下泛着精致的光泽。
他拿起那盒“醉春红”,轻轻打开,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花香混着脂粉气飘进鼻腔,他顿时想起张柔那带着红晕的脸颊,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这玩意儿一涂,张姑娘定是更好看了。”
小厮端着食盒进来,见他对着脂粉盒傻笑,也不敢多问,只是把粥和小菜摆好:“冯管事,您快用膳吧,不然该凉了。”
冯德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胭脂盒,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今日的粥仿佛都比平时香,小菜也格外爽口——毕竟,再过一夜,他就能在高玉明面前好好显摆,还能把这些宝贝送到张柔手上,想想就觉得浑身都舒坦。
吃饱喝足,小厮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冯德重新拿起那些胭脂水粉,坐在床边,一一摩挲着。他先是想象着明天见到高玉明,对方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忍不住拍了拍大腿:“让你当初还嘲笑我在御史府喂马,如今我每月十两月钱,住着单独小院,还有大人器重,你小子还在齐王府当小杂役,比得过吗?”
接着,他又想起张柔,拿起那瓶桂花头油,想象着她用这头油梳起长发的模样,发丝乌黑发亮,说不定还会对自己露出浅浅的笑。他越想越入迷,把胭脂水粉小心地放在枕边,然后躺了下来,眼睛盯着帐顶,嘴角一直挂着笑。
“等明天见过高玉明,我就找个由头把这些送过去,”他心里盘算着,“张姑娘要是收下了,是不是就说明对我有意思?往后我再好好表现,说不定……”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翻了个身,摸了摸枕边的胭脂盒,只觉得这盒子仿佛有千斤重,又仿佛轻得能带着他飞起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他脸上,他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明天的风光和张柔的模样,直到后半夜,才带着满心的欢喜和期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冯德就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上伸懒腰,先摸了摸枕边的锦袋——胭脂水粉还好好地躺在里面,他这才放下心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小厮端来热水,冯德麻利地洗漱干净,又从衣柜里翻出那件最体面的宝蓝色长衫换上,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精神极了。刚整理好衣衫,院门外就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
冯德眼睛一亮,连忙迎出去,果然见张柔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一身淡绿罗裙衬得她肌肤莹白,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的笑盈盈模样。
“张姑娘,你可来了!”冯德的声音都透着几分雀跃,连忙侧身让她进屋,“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来呢。”
张柔提着食盒走进屋,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笑着说:“冯管事今日起得真早,想来是有要紧事吧?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早点,有你爱吃的水晶包和小米粥,快趁热用些。”冯德一听张柔问起,脸上立刻堆满了得意的笑,连忙摆手:“不忙不忙!先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他转身快步走进卧房,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锦袋,又在桌边一一摆开那些胭脂水粉。“你瞧,这是昨日我特意去‘香雪阁’给你买的!”他拿起那盒“醉春红”胭脂,献宝似的递到张柔面前,“伙计说这是最时兴的颜色,涂在脸上嫩得很,还有这‘玉容膏’,晚上涂了皮肤滑得很,配你正好!”
张柔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脂粉盒上,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惊艳——她虽在尚书府当差,月钱不算少,但“香雪阁”的东西价格不菲,平日里也只敢偶尔买一小盒最便宜的胭脂,像这样成套的上等货,她连想都没敢多想。
可这份心动刚冒出来,就被冯德那副油腻的讨好模样给压了下去,心头泛起一阵嫌恶。她连忙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冯德递过来的盒子,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意,语气却委婉又坚决:“冯管事,您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奴婢实在不敢收。”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继续道:“奴婢只是府里的下人,平日里粗茶淡饭惯了,用不惯这么好的东西,反而浪费了您的心意。再说,管家也有规矩,府里的下人不得随意收受他人馈赠,还请冯管事收回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驳了冯德的面子,又明确拒绝了他的礼物,还搬出“管家”和“规矩”当挡箭牌,让他不好再强求。
冯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手里的胭脂盒仿佛重了几分。他原以为张柔定会欢喜收下,却没料到是这般结果,心里顿时涌上些许失落,又有些不甘心:“张姑娘,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值不了几个钱,你就收下吧?”
张柔依旧摇着头,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冯管事,并非我不识好歹,实在是规矩难违。您若真为我着想,便别让我犯难才是。”她说着,又拿起食盒里的水晶包递过去,“快尝尝吧,一会儿该凉了。”
冯德看着递到眼前的水晶包,又看了看桌上那些无人问津的脂粉盒,心头的欢喜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渐渐凉了下去。但他看着张柔那副温婉又坚决的模样,也知道再强求下去只会惹她不快,只能悻悻地放下胭脂盒,接过水晶包,闷闷地咬了一口。
往日里觉得香甜的水晶包,今日吃在嘴里却没了滋味。他一边嚼着,一边偷偷打量着张柔——她正低头整理着食盒,侧脸依旧好看,可那笑意盈盈的模样里,却仿佛多了层看不见的距离。
难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冯德心里暗自琢磨,又想起昨日张柔那羞赧的模样,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或许她只是碍于规矩,并非真的不喜欢?等过些日子,我再找机会送些别的,她总能明白我的心意吧?
这么想着,他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又拿起一个水晶包,大口吃了起来。不管怎样,只要能留在张姑娘身边,总有机会让她对自己动心的。
张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冷笑。这冯德果然是个沉不住气的,一点小小的拒绝就这般模样,往后要拿捏他,倒是越发容易了。
她收拾好食盒,笑着说道:“冯管事慢慢用,我还要去前院伺候,就不打扰你了。”
冯德连忙起身:“我送送你。”
张柔笑着点头,两人一同走到门口。刚要道别,就见管家带着两个小厮从院外走过,目光扫过桌上的脂粉盒,又落在冯德脸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审视。
里却暗自纳闷:管家怎么会突然来这儿?难道是看到这些胭脂水粉了?
待管家走远,张柔才抬起头,对着冯德浅浅一笑:“冯管事快忙吧,改日再聊。”说完,便提着食盒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