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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反应是:正是因为又苦又累,才有源源不断的消耗品,死了又换,这不成问题,因为这已经成为无可辩驳,至少在行动上,没有反抗余地的铁则。
他不懂法尔法代这种不是人的玩意儿,不代表他不懂别人,有人是为了挣一口饭吃……贪婪之人嘛,吃完自己那一份,还要抢别人碗里那一份,就像板着脸的小领主,即使开出如此公正丰厚的酬劳,还有人不餍足一样。
继上次维拉杜安出面之后,就只剩下点小打小闹了……思及至此,阿达姆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嘴上还在用小打小闹的故事来麻烦领主,从东跟到西,从上楼唠叨到下楼,最后面对着冷淡的吉特娜,碰的一声,大门一关,吃了个闭门羹的阿达姆骂骂咧咧地走了。
“去年种的亚麻还不错。”她轻柔地说:“这儿的亚麻刚摘下来是有毒的,不过,可以通过晾晒消除毒素——而地上的亚麻也是需要晾晒的。”
她说话的期间,纺织机轮转的咔咔声充盈着纺织室,有些是专门在这里供职的,也有购买了原料,过来用公共纺织机的——村子里也有公共纺织机,就是需要排队,城堡这边会出售成衣,价格实惠,而且纺得很密,质量有保障,就是节俭惯了的人还是更喜欢在各种方面省钱。
也许可以廉价出售一些有瑕疵的二手纺织机,法尔法代想,就是他只记得纺织机有改良版,不记得怎么改良,改进机械、农具是一项长期挂在布告栏的悬赏,相当于置顶任务,赌的就是一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好吧,目前还没有。
“之后你的职责就不局限于这方寸之内了,你有什么继承的人选吗?”他问,而吉特娜也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我为您举荐齐碧娜,她做事相当认真,也有责任心,不过,年轻人需要历练。”
纺织室的情况还算不错……他在点头的同时分了一下神——在齐碧娜上前行礼的同时,他注意到包括她在内的那些少女都开始穿上了一些鲜艳颜色的衣裳和春装。
以往,部分颜色是仅供贵族使用,染料不易获取是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以颜色表示尊贵。法尔法代对此要求不多,就算有人和他撞衣服颜色他也不在乎。要不是为了躲开那几句“这不合礼数”……他只能继续接受织工给他隔三差五送衣服,并死活不要花哨款式。这让纺织室将版型一改再改,把天南海北的风格都融了个遍。
说起这个,也许是领主带头,又也许应当感叹一句——年轻人们的友谊总是来得快,阿那勒斯少女的衣服开始绣上斐耶波洛的传统纹饰,漂亮的长春花绽放在其衣角,在其他地方,芬色年轻人哼着不属于自己家乡风格的小调,就是哼了个开头就被他拐到了别的曲子上……
改变也处处在发生,就好比布告栏也已经升级了不知多少代,在城堡内外、村庄都建了新的布告栏,方便人们阅读政令,法典,交易,还有人会在上面贴上一些不敢当面直言的牢骚,比如什么“古斯塔夫是个欠人银币的混账”、“有些人能不能扫一扫自家门前的垃圾,像什么话!”……还有俏皮话和八卦,无伤大雅的会被保留,乱写乱涂的当天就会被抓出来罚款。
谁让法尔法代的权限之高,谁做什么一目了然,只不过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给人压力就不太好了,何况谁没事去调监控啊,他像很闲的样子吗。
在没有春光的阴霾日子里,那种和缓的舒适却并未减少半分,花照样盛开,花瓣浮荡、摇曳着落入泥土,每一次季节交替,都能带一种焕然一新,因为上一个季节有所期盼,即便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情大驾光临。
“可以开始开辟果园了。”法尔法代说。
截止灰雾季到来,他凑到了四千人,第二个村庄已经建设完毕,第三个已经在建设中……按这个速度,感觉以后村子的规模只会越来越大,好在西南部分都是平原——
作者有话说:小魔鬼以后得直接升级成镇子嘎嘎嘎
嗯……不知不觉就三年了捏
第75章绑手礼
在集市从一季一次变为两月一次,再变为一月一次后,那些生产于铸币作坊而非工厂的银币已经非常顺利地流转了起来,随之流通的还有代替木币的特殊纸币,最为古老的以物易物也尚且存在,经济主管依据经验锚定了发币数量,重新做了防伪方式——将迪戈字母做成印章,配合上反色拟南芥的汁液做成的隐形墨水加以印盖,即使看不到,也能保证摸上去有一股灼热感。
据鹅怪说,从前,领主们就是靠反色拟南芥来传递重要信息,领主能从中“摸到”其含义,谁叫迪戈字母如此地——活泼跳动,即使能保证在阅读中不被迷惑的低等魔鬼,也很难仅用注意力镇住它们。
普通人只用知道真币会摸上去有经久不衰的、流动的灼热感就行。就是造币过程中需要盲盖,而载体最终选择了原本用来抄写珍贵书籍的羊皮纸,因为植物纤维做成的纸张不耐受。
往好处想,他们养了不少伏卡羊,尽管无法直接食用,羊皮能造币、造皮革,羊奶也能做成奶酪,而肉可以喂蛇,总之,不能有一点儿浪费。
而那堆人皮纸被领主眼不见心不烦地往柜子里一塞,就当没存在过。
“冬春交际之时是这里的人口膨胀期。”他仔仔细细地将统计上来的数据看了一遍又一遍,即使不断地开垦新地,谷仓里堆积的粮食和冰窖里的其他食物似乎都能顺利养活整个庄园,但法尔法代心知肚明,就算他个人尽可能降低撑场面之外的开支,而钱,永远是不够用的,除非他这辈子都不想去组建军队——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从头到尾都轻徭薄赋,但不组军队是不可能的。
法尔法代还打算再提拔一些负责指导农艺的人,冬季夜校的开办其实不算特别成功,关于这一点,大家也不是很意外,循序渐进嘛,不过,甭管是真的学有所成还是死记硬背得来的成果,能认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各国有各国的语言、文字,对□□学会有一定的阻碍——您也知道,并非人人都是学者,对异族的语言感兴趣。”
“那就适当激励,”他说:“在技艺相当的前提下,优先择选精通三国语言并且有基础识字能力的人。”
在灰雾季的第二个月,月光宁憩,万里无云,晦暗下,辽阔的浅灰色荒原在日复一日中愈发遥远,被另一种意向所取代、侵占,凉爽的风拨弄因时节而焕发生机的绿芽,人的犁,人的耙,人的凝望,田野被这些踩在泥土中的身影和无形的精神造得越来越宽阔,坐在家中的长辫子农女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手里是几片云母,长裙铺地,神色庄严,直至呼唤随风而来。伊米娜,别人叫她,准备好了吗?咱们该走啦!
她起身,将象征幸福的云母片攥进手心,突然起来的、温暖的吵闹打破了寂静,唱着古老谚歌的队伍来了,像盐投进沸水,女傧相打开门,一拥而上,快活地将她请了出来。
“走吧,走吧!让我们的新人长长久久!”
一场婚礼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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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您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法尔法代还在和他袖子上的缎带较劲呢!他一只手提着很重的权杖,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可以放的地方,就干脆用牙扯开了那系错的丝带,他含混道:“婚礼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毕竟是第一对儿——今天的流程可能会成为一个范本,这个先例不说开得漂亮,最少得正常点……”
看不下去的赫尔泽快步走上前,她俯下身,重新帮他将细缎穿好。
谁能想到,法尔法代在半个小时前还在考虑运输替代的问题,沙漠那边的口器鸵鸟是一种可供骑乘的大鸟,不过暴躁难驯,那还不如驯养野蛮象,如果有骆驼会更好——但那本《教你辨识100种奇怪生物》——中明确提到,此地的骆驼生活在海里。
他带着“骆驼怎么生活能在海里?”这个疑惑被推进更衣室,换上一身昂贵的礼服。“不要紫色的,谢谢。”法尔法代在侍女们挑选之前先摒除了好几个选项:“……也不要太鲜艳的。”——他最后换上以织锦所做的短上衣,外加长裤和皮筒靴,没用纽扣,全是珠宝、银链和丝带。芬色来的侍女本来还想往他脸上搽点面膏,然后用藏红花的汁液——按芬色传统——以血管的纹路来临时发挥、描出装饰图案。
“奇怪,怎么没找到……”芬色侍女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少年潜藏在皮肤下的血管,光滑的皮表如精心炮制、以达到以假乱真效果的雕塑,就在她准备去打盆热水敷一下之前……
回神的法尔法代:“……不管你想干什么,现在立刻停下。
接着他以时间不够为理由跑了,轻飘飘的缎带随着他的走动起起伏伏,直到婚礼开始前的两分钟才被全部打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