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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折柳一行人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北去,不多时,便到了与之接壤的城池。
虽说与京城接壤,听上去甚是风光,可京城太过繁华,如同普照大地的日头,衬得这朴素小城只如不起眼的夜间星光。
闻折柳年十八,但身弱,总在相府养着,长这么大,从未出过京城。
久困于笼的鸟,往往会失去在空中翱翔的志向,闻折柳曾经也这般。
只愿在名为郡主府的囚牢,与牢主何霁月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人世界。
可既来之则安之,离开金丝笼的庇护,他便做好了独自承受风雨,与探索京城外风光的准备。
“公子,”小白的声音在马车窗外响起,“有热腾的汤面,您吃一些么?”
歇过几日,闻折柳精神头好了不少,胃脘也跟着平静不少,不再一闻到食物气息就吐得天昏地暗,多少能进些干粮。
只是干粮吃久了,他一尝到那干巴气儿,喉间便泛起酸水。
终于能吃点别的,是极好的。
“嗯,”闻折柳轻轻掀开马车帘子,与外头吵闹的集市不期而遇,“来点。”
窗外人声鼎沸,挑菜的大娘卖力吆喝,采买的大爷走一家看一家,与摊主讨价还价,稚子身穿没打过补丁的新衣,在街头小巷到处乱窜。
众人各说各话,交织成五彩斑斓的声浪,一阵一阵往闻折柳耳边推。
于以往眼睛无法视物的他而言,这声响吵得他心神不宁,但这会儿他能瞧见,自离京城后一直悬着的心,反倒有了落脚处。
霁月将他从郡主府带出,想让他感受的,就是这种人间烟火气么?
“小二,来二十碗面!”
小白一副中原人长相,店家瞧了,也不起也没起疑心,只是收了银钱,打量着他身后一行人马,打探八卦。
“诶小兄弟,这些人,是西越来的罢?”
“是,”小白点了点头,道出独孤秋早给他准备好的说辞,“是西越来的商队,她们初来乍到,怕找不着路,就拜托我做向导。”
闻折柳在马车静候。
听小白与店家聊起来,店家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他,方扶着男侍,缓慢下了马车。
“公子,”一见闻折柳带面纱下来,独孤秋伸手虚扶,领他在小肆里头落座,“店家说他和面的手艺是在京城学的,您试试,合不合胃口?”
筋道的面条混着温热的气息扑来,闻折柳没来得及说话,喉间涌起一阵酸苦。
他五指蜷起,指节抵在鼻尖。
怪道这几日,他见了食物也不犯恶心,原是她们柴火有限,只能将用做干粮的大饼温上一温,便往嘴里送。
而他总在榻上酣睡,饼送到他嘴边,多半凉了个透,自然不会引发不适。
而是热气腾腾的汤面,就不一样了。
“呕!”闻折柳侧身,往帕子里吐涨潮般翻涌的酸水。
他已极力压低音量,怎奈他样貌出众,即便带着面纱,也掩盖不住天生丽质,一旁擦桌子小二忙不迭凑过来,给闻折柳递了个铜盆。
“客官这是怎么了?”
闻折柳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嗅着铺天盖地的食物热气,呕得眼尾近乎泛起泪花。
“我家公子近日身子不适,总是吃不下东西,与尔等食肆的面无干,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独孤秋适时出声,在一旁打圆场。
见闻折柳吐得直不起腰,小二下意识贫了句嘴:“这看着,与我爹怀我妹妹那会儿一样。”
闻折柳心一咯噔。
被认出怀了孩子,在堪称逃亡的路上,并非佳事。
心脏因慌乱砰砰直跳,他借着桌案的遮挡,在宽大衣袖后头,悄悄同独孤秋使眼色。
独孤秋登时开口:“公子尚未婚配,还请莫要拿男子清白开玩笑。”
他们闹了这么大动静,与小白聊天的店家再坐不住,三两步凑过来,询问小二出了什么事。
一听闻折柳在屋内吐了,她当即表达歉意,道另赠他一碗作为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