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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照山!”她顾不上害怕,大声呼喊起来,声音在死寂的血色街道上显得异常清晰。
无人应答。那些被血雨淋透的行人依旧麻木地走着,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
那股奇异的甜香,在冰冷的血腥气中显得更加突兀和浓烈,丝丝缕缕,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的心神。
少女仔细辨别了一番,确定了香气的源头就在前方不远处。
崔韫枝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恐惧,顺着香气最浓郁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转过一个街角,一座远比周围建筑气派、却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府邸出现在眼前。朱漆大门紧闭,
门上高悬的匾额在血雨的冲刷下,字迹显得有些模糊,但崔韫枝还是辨认了出来——
将军府。
那股令人心神不宁的甜香,正是从这座府邸深处弥漫而出,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崔韫枝的心沉到了谷底。沈照山……他在这里面?她颤抖着手,轻轻推了推那扇沉重的府门。
吱呀——
门没有锁,应声而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比外面浓烈数倍的血腥味混合着那诡异的甜香,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呛得崔韫枝几乎窒息。门内的景象,更是让她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尸横遍地。
身着各式家仆、护院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庭院里、回廊下、台阶上。
鲜血尚未完全凝固,汇成细细密密的漩溪,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肆意流淌,与外面飘落的血雨混合在一起,淌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沼泽。
崔韫枝记忆中那个长安城破的雨夜和眼前的场景渐渐重合。
……太像了。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墙壁上溅满了喷溅状的血迹。死状凄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一场惨烈屠杀。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离这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少女几乎呼吸不过来,雨夜那天地不应的恐惧再一次侵袭了她。
她连连后退,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逃走。
但是……
但是沈照山可能还在里面啊。
他刚刚救了自己,如果……如果……
崔韫枝回头望着无尽血海一般的雨幕,害怕得指尖都在颤抖,却没有再后退。
她必须找到他。
崔韫枝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几乎是闭着眼睛,踩着粘稠的血泊,踉跄着冲进了府邸深处。
她不敢看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只凭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甜香的牵引,在迷宫般的回廊和庭院中穿行。
喊杀声、惨叫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又似乎只是她过度惊恐下的幻听。
终于,她来到了府邸最深处一个偏僻、狭小的院落。院门虚掩着,那股奇异的甜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浓郁得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崔韫枝颤抖着手,轻轻推开了院门。
院内的景象相对简单,只有一间小小的厢房。院中栽着一棵半枯的梅树,树下跪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穿着洗得发白、沾染了点点血迹的旧衣。他背对着院门,小小的身体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而在小男孩的面前,躺着一个月白衣裳的男人。男人看不清面貌,脖颈被尖锐的东西划破,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血迹,早已气绝多时。
这血雨滴滴答答地落下,淋湿眼前人的衣裳,最后却像是某种特殊物质一样,从衣裳上面滑走了。
崔韫枝屏住了呼吸,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走了出来。
妇人径直朝着院门走来,对跪在父亲尸体旁的小男孩视若无睹,对满院的血腥和死寂也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