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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染没有回答,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
刺痛感没有消失,越来越明显,他的指尖在月光下近乎透明,愈渐浅淡,随时可以迎风消逝。
第37章今日雨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如何答复……
祁染知道自己应当是喝醉了。
这一顿,他喝的远比上次和东阁他们闹着玩似的那两口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像那晚喝醉时沉重,反而轻盈无比,好像随时都能飘起来。
思维也比那晚要清晰流畅的多,能看清自己的右手指尖已经逐渐开始看不出轮廓。
他没有回答知雨,知雨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在黑夜中如此静静站着。
祁染知道,知雨在等他的回答。
他偏了偏头,暖而淡的烛光下,知雨长身而立,淡藕色的衣衫,清贵又柔和。
祁染看了一会儿,“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穿的也是这身衣裳。”
“嗯。”祁染听见知雨回答他,“因为你说过,我穿这个颜色好看。”
他说过吗?祁染慢慢地回忆,他一直只是心里去默默地这么想,何曾说出口过呢?
又是一阵寂静,夜风萧瑟,吹得祁染头脑反而越发清醒。
“你那缎子是给谁准备的?”他听见自己咬字清晰而准确地问出这句话。
知雨的声音在夜色里,“为什么问起这个,你很在意吗?”
祁染没有回答这句,“那天晚上我看见了,你在挑纸样,看起来特别高兴。”
知雨颔首,坦坦荡荡,“嗯。”
祁染忽然感到大脑一片混沌,思绪一下凝滞,再也找不回方才那样清醒而冷静的感觉。
“但你不高兴。”知雨似乎在月下端详了他片刻,嗓音柔和。
祁染停顿了一会儿。
从小到大,他学会的第一件事情是察言观色,凡事顺着对方的情绪来,不要扫人兴,也不要让人不痛快。他不像别的小孩,会有家人包容自己的小性子。不要让别人觉得自己麻烦,这是他一直坚守的信条。
但或许是喝了酒,或许是知雨太过坦荡,他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嗯,我不高兴。”他也像知雨一样坦坦荡荡地回答。
知雨的嗓音似乎更柔了,像一种徐徐图之的引导,“为什么?”
祁染一下子变得很烦躁。
知雨总是这样,耐心又温柔。如果他能像表舅表舅妈那样用无所谓地态度对待自己,也许自己就不会一步一步将自己撕扯成现在这样。
“你对我那么好做什么呢?”他忽然很崩溃,“我很穷,身上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东西,也没什么才华,不至于让人倒履相迎,还总爱想东想西。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
祁染连珠炮似的开口,说着平日里绝不会说出口的心声,“你懂吗,我没有任何能给你的东西。我其实性格很不好,优柔寡断,遇着了事也只会躲着,下不了决定,我真的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知雨静静出声,“你不是,我知道。”
祁染垂头笑了起来,“我们才认识多久,你怎么能说你知道呢?”
灯火朦胧,祁染看见知雨脸上的温柔神情深处夹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祁染不知道这哀伤是从何而来,但他知道多半是因为自己,即使他始终不明白知雨为什么对他如此之好。
“我这人,挺便宜的。”祁染喃喃低语,“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对我好。只要你对我好上一点点,就把我勾着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之后恐怕不会高兴的。”
“我不想被你讨厌。”他垂着眼,声音有些发抖,恳求着:“所以,如果你没有那个意思的话就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祁染说完,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的心反而逐渐平静下来。
他不愿说的太直白,但知雨是聪明人,一定听得懂他想说的是什么。
廊下一阵静默,祁染自嘲地想,果然把知雨吓到了。
可这些话不能不说,一直积在心里,长久以往,到最后只会变成沉疴,要挖去,就必是血淋淋的一片。
他不是这里的人,呆不久的,这是为了知雨好,也是为了他自己好。
“我回去了。”祁染低头说了一句,快速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