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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地松开手,怔怔地坐到地上。
此刻,她终于明白张启山那句“可惜太晚了”是何意。
太晚了,薛南星甚至没来得及告诉他,月娘还在等他,等他看着昀儿出生。
陆乘渊眸色亦是黯淡,将薛南星扶起来,从袖囊中取出一方巾帕,仔细替她擦拭手中的血,却见到薛南星的左手死死紧攥着什么。
还未等他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爹——!”
“夫人,不能进!”无影横臂拦在门外。
“放开我!放开我!”声音支离破碎,带着绝望的悲鸣,“让我进去……”
“夫人……”
陆乘渊回头,抬手示意无影退开。
月娘扑身跪倒在地,垂下脸,开始慢慢地、不住地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爹……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唤着“爹”,一声又一声地责怪自己,终是句不成句,泣不成声。
薛南星终于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句,“月娘,人死不能复生……”
哭声渐渐收住,低徊抽泣几声后,月娘缓缓转过头来,眼中泪水尚且未干,却已化作滔天恨意。
她恶狠狠地看向薛南星,看向身后的每一个人,“是你!”
她猛地站起身,指向薛南星,“都是因为你!若非你来宁川横生枝节,根本没人会找到我爹。他已经……他已经只剩半条命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他?你明明护不了任何人,为什么还要骗我!?”
话音未落,月娘突然扬手,挥掌朝薛南星脸上掴去。
第100章长命锁“咔嗒”一声脆响,银锁应声而……
掌风袭来,薛南星闭上眼,如若这一掌能消解月娘半分痛楚,她甘愿承受,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未来临。
只听“嗖”的一声衣袂破空,睁眼时,月娘的手腕已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钳制,截在半空,动弹不得。
陆乘渊挥手间化去月娘的攻势,随手一握一推,月娘的身子便往后栽去。
“当心!”薛南星忙伸手扶住她。
“你放开我!”月娘厉声喝斥,猛地挣开她的手。
陆乘渊眉峰微蹙,却是淡漠道:“南星,你该学学张家人,自私一些才好。”
月娘倏然抬首看向他。
“怎么听不懂?”陆乘渊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也是,自私之人最擅以道德之名行苟且之事。徇私枉法、戕害挚友皆可美其名曰‘情非得已’,而他人查明真相、秉公执法反倒成了‘赶尽杀绝’。”
他忽然抬眸,眼底寒芒乍现,“这样的人,竟还妄想抄几卷佛经就能洗清罪孽——”
“可笑。”二字如冰锥坠地,他周身气势陡然凌厉。
月娘被这双蓦然便冷的眸子摄住,不由跌退几步,一下撞到墙上。她倚着墙,指尖死死扣进墙隙,强撑着稳住声线,“不、不,我……我没有别的奢求,只不过想让他能见到昀儿出生。他明明是可以等到的,明明可以……”
“明明?”陆乘渊的神色彻底凉下来,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明明他十年前就该伏诛,明明李申可以活着。你只想着让他见到你孩儿出世,那些因他而家破人亡的人呢?他们就活该孤苦飘零吗?”
“哦,对了。”他说到这里,忽将语气一缓,一脸讥诮地笑了笑,“本王险些忘了,这些人里还有你的夫君。怎么,你也忘了吗?”
月娘仿佛被这句话抽去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整个人亦不住地发颤。
薛南星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动容,不忍道:“王爷,月娘还有身孕,不宜……”然而她话未说完,却一下愣住了,因她见到门
口的霞光里多出一道人影,一袭青衫长拓,立在日暮最后一缕霞色中。
清癯的身形晃了晃,站不稳似的后退了半步,而后定住了。
这人薛南星是认得的。
可她顾不上去想李远平为何会来,在此站了多久抑或听到了什么,只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再让月娘受半点刺激了。
薛南星抢一步上前,想将人先带走,却见李远平已抬脚进来。
李远平木然推开薛南星,行尸走肉般踏入阴影里,在那滩黑血前驻足。片晌,他讷讷地张了张口,“娘子……方才所言……可都属实?”
他说这话时,甚至没有去看月娘,只一味盯着脚边的一滩黑血。
月娘膝行数步,神色却还是茫然的,“远平……?”没等她再说什么,又是一道声音落下,一字一顿,“我问你,张启山究竟是不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