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第1页)
柳荫巷的午后,暑气正盛,巷子里静悄悄的,老蝉也似懒懒的吟唱着倦怠。
前头悬挂一幅写着“玉颜斋”三字匾额的小院门扉虚掩,兽面衔环的门钹上系着一块“有事摇铃”的小木牌及一串铃铛。
院内灶房,小锅里的绿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清甜的豆香弥漫开来。
柳荫巷到底是偏了些,不比主街热闹,老字号芙蓉坊又像座大山立着,各色胭脂水粉花样繁多,牌子响亮,月芽的小店便难免冷清。
她给街头贴了宣传画,也给街坊邻里送过一些样品,大家试用后都夸赞用料干净,颜色雅致,也有亲戚小媳妇来回购的,可惜还是人客少了些,打不开销路。
月芽那个心焦急躁啊,实在担心还不上那八十两银子,赎不回小虎牌。
昨夜还辗转难眠,眼瞧着今晨起来有些头晕脑胀,怕急火中暑了,这才煮些绿豆汤来败败火。
她正拿着木勺搅动锅中渐渐开花的豆子,忽听头顶房梁上传来一声慵懒的:“喵~”
她探头看去,那只花脸的猫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抖了抖毛,轻盈一跃而下。
四爪落地无声,它扭头瞧了瞧月芽,便迈着优雅的步子,径直穿过通往前头乘凉天井的帘子去了。
月芽心道,猫儿可真是天生矜贵的性儿,她只喂了它三四回,它便自出自入,当自己家了。
月芽心念一动,放下勺子,擦了擦手,也跟着掀帘子去。
天井底下,那株有围墙高的桂花树投下绿意凉荫,萧巳倚在一张旧藤木编的躺椅上,桂树筛过阳光,在他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吱吱呀呀”藤椅轻摇,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着书卷,花脸猫熟门熟路地跳上他膝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卷成一团毛球,又眯了眼睛。
好不惬意。
月芽心底的烦闷好似就被这静谧给晾平了。
她搬了张兀子,就靠在藤椅扶手边坐下。
萧巳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她凑近的脸庞上。
女郎双颊透着红,巧而翘的鼻尖上缀着几颗细细的汗珠,有股温热的香气拂面而来。
他晓得桂花还没开,这是她身上的香气。
“很热么?”
月芽懒懒地往他膝头花脸猫处抬了抬下巴。
“我也想躺阿巳腿上。”
萧巳拂开她额上发丝:“你也是小猫吗?”
月芽撅嘴:“我是狐狸。”
萧巳勾唇,将枕在脑后的手臂微微抬起,另一只拿书的手也往边上挪了挪。
藤椅宽敞,他无声地让出身旁的位置。
月芽眼睛弯了弯,侧着身子躺进去,毫不客气地搬开他的手臂、抻平,脑袋枕上去,像那只猫儿似的在他身上寻到个舒服的姿势。
两人的身体之间尚隔着一拳的距离,她也随他将注意力放在那泛黄的书页上。
他看的是《金匮要略》,东汉医圣张仲景所著,书中记载着许多动植物的食用禁忌。
他手中的这一本是早年间医女收藏的一套较为齐全的版本。
月芽闲暇时也有翻阅过的,只看一眼那上头密密麻麻的竖排小楷,便认得他看的是其中第二十四篇-禽兽鱼虫禁忌并治。
那一页提到:
“羊肝共生椒食之,破人五脏;
猪肉共羊肝食之,令心闷;
猪肉以生胡荽同食,烂人脐;
……”
书页翻动一股陈旧的纸香,身旁猫儿呼噜酣睡,月芽越看那小字越觉得蚂蚁似的爬了起来。
索性也不再费力看了,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勾着他腰带把玩,乱他意志:“怎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