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本心(第2页)
张怀长叹:“送回本家也得要本家愿意收,她们早过了婚嫁的年纪,又个个这副模样,必是被盛奎糟……折磨虐待过,怕就怕她们自个儿的爹娘,也嫌她们有辱门楣。”
元珵偏头见孟冬辞眉头紧皱,便问:“娘子想如何安置她们,也收她们进别院吗?”
“殿下皇子妃心善,但此番查贪声势浩大,受牵连的官员挤满了刑部大牢,就连下官的大理寺牢狱也是人满为患,”张怀摇头,“他们府中的下人都需安置,殿下别院能收十人百人,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前日从虞市回来,我想过此事,”孟冬辞顺手扶起身边跪着的一个小姑娘,“趁着查贪没完,那些蠹虫顾不上其他,我想请郑老上折,在临邺建一座女子工坊,做些织布染布、缝补浆洗的活计,工钱不用多,但要管她们吃住,再由工部出人管着,劳作所得可上交些给朝廷,若这工坊能做大,这些女孩子有了去处,上头也能多一份进益。”
元珵点头应好,张怀却没言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此事还需再细化斟酌,”孟冬辞先往盛奎书房的方向走,“今日先不议,张大人若觉得哪里不妥,日后直言无妨。”
盛奎书房里其实除了些金银和一看就值钱的摆件,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孟冬辞示意元珵掀开博古架下头黄杨木箱笼的扣板,将那几本盛奎‘亲笔’的册子搁进去,然后以眼神示意张怀叫人进来。
十数双眼睛做见证,张怀将这位盛总管的罪证收起封好,准备送回大理寺,在三司会审时递进去。
若没有这几本册子,盛奎这书房,实在有些太干净了。
一个在大皇子、四皇子、右相和皇帝中游走效力的老宦官,怎会不给自己留下保命的东西?
孟冬辞压低声音朝张怀说:“这宅子恐怕还要再守一日,待今日三司会审结束再做打算。”
张怀点头,吩咐信得过的人仍守在外头。
孟冬辞往外看向院子里战战兢兢的那些女侍,叹道:“另将这些金银分给她们罢,就当作盛奎欠她们的工钱。”
待离了盛奎家,张怀本欲拜别他二人自行回大理寺。
却被元珵拦下:“反正也是顺路,这天又冷,还是乘马车一道回罢,反正我与娘子,也是要到大理寺走一趟的。”
张怀只能点头。
“转个弯,”待车一动,元珵叩厢板吩咐车夫,“去蜜糖斋一趟。”
张怀疑道:“还有要事?”
元珵似笑非笑地睨了张怀一眼:“张大人一路上虽未说话,却比夏日里的蛐蛐儿还聒噪,我怕张大人饿死在我家的马车上,我虽是皇子,也不能担这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不是?”
张怀只能赔笑:“让殿下和皇子妃见笑了。”
元珵心情不好,懒得下车,只叫车夫进去买些新鲜的果子点心,待车夫掀开车帘递东西进来,元珵才瞧见,那十几年没换过的匾额换了新。
“这匾额上的字……”元珵偏头看向孟冬辞,欲言又止。
孟冬辞不动声色地反问:“殿下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小店,配不上如此恢宏大气的题字,”元珵瞧出那匾额上的字出自孟冬辞手,又见她有意在张怀面前遮掩此事,因而扯开话头,拆开糖糕外头油纸,递给孟冬辞,“娘子早上没吃好,吃口东西垫垫。”
糖糕果子的甜香气盈满了马车内,盖过了浅淡的茶香,张怀觉得自己更饿了。
这老七哪里是怕他饿死,分明就是拿他当借口讨好自家妻子,早如此,方才放他下车不好么?
何苦将他拘在此处,身心一道受折磨?
“给,”孟冬辞将手边的另一包果子递给张怀,“张大人未必喜甜,但勉强垫垫罢,稍后回了大理寺,还有事情等着。”
张怀忙不迭地接过道了谢,然后才问:“什么事?”
孟冬辞往嘴里送了一口糖糕,并未作答。
待回了大理寺,张怀先下车,才踩上轿凳,便见他身边做杂事的小吏跑上前禀道:“大人!有个犯人叫人勒死在牢里了。”
“细说!”
“就是今早大人亲自提的那人,”小吏禀说,“关在最里头那间牢房的、一直蒙着头脸的那人。”
是‘胡襄’!
那个孟冬辞吩咐安排的死囚!
张怀猛地回过头看向马车。
车帘被掀起,孟冬辞在帘子后露出半张脸,唇边勾出个浅淡的笑:“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