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秘密(第2页)
当夜,他召集全村守忆人,在废墟中央点燃九盏魂灯,摆成北斗之形。阿木抱来骨琴,少女药箱客取出贝壳琴,其余人则手持竹管、铜铃、瓦片,组成最原始的合奏阵列。
林小满立于中央,闭目凝神,轻启唇齿,唱出一段从未示人的旋律??那是他在古庙遗址听到飞鸟排列成心符时,脑中自然浮现的音节。
do……re……mi……sol……la……si……do……
七个音阶落下,大地轻震。
九盏魂灯同时爆燃,火苗窜高三丈,竟在空中交织成一幅光影长卷:无数面孔浮现其中,男女老少,衣衫褴褛或锦袍加身,皆口唇开合,似在诉说。他们的声音起初杂乱,渐渐汇流,最终化作一句贯穿时空的呐喊:
**“我们记得!”**
刹那间,全国七十二处善音坛同时震动。京城太学门前的青铜钟无风自鸣;西北枯井深处传出孩童诵读声;东海渔村的贝壳琴集体离架,悬浮半空,自动奏响《护心曲》第十六变奏。
而在雪山之巅,那本被雪掩埋的原始《尘光集》,镜面般的空白页上,终于不再只映出考古学者的脸。
它开始流动。
一行行新字浮现,非金非墨,宛如星光织就:
>“庚戌年六月初十,林小满率众启程北上,携《鳞册》与石板,誓破遗忘之墙。
>同行者七十二人,皆少年,无修为,无法宝,唯怀一本手抄《续光谱》。
>此行不为成仙,不为封侯,只为让一个名字,不被抹去;
>让一句真相,不被篡改;
>让一颗心,不被冷漠冻僵。”
画面戛然而止,火焰熄灭,众人瘫坐于地,汗如雨下。
唯有林小满仍站立着,竹杖拄地,目光如炬。
“明日出发。”他说,“去北岭,去朝廷不敢踏足的地方。我们要重建‘守忆寺’,不是为了供奉谁,而是为了让每一个普通人知道??你的善,有人记着;你的痛,有人听见。”
阿木颤声问:“可我们……什么都不会。”
林小满笑了,第一次露出少年般的神情。
“你会写字,会倾听,会为别人流泪。这就够了。真正的法力,从来不是腾云驾雾,而是让绝望之人想起希望的模样。”
七日后,一支奇特的队伍踏上征途。
没有飞剑,没有灵兽,只有一辆牛车拉着几只木箱,里面装着残卷、石板、琴具和干粮。孩子们轮流推车,少女背着药箱走在最前,阿木抱着骨琴紧随其后。林小满依旧拄着竹杖,步伐缓慢却坚定。
沿途村庄见之,无不震惊。
有人讥笑:“一群穷酸,也敢自称‘织光者’?”
也有人默默递上一碗热汤,悄悄塞进包袱里一双布鞋。
第三日路过一座小镇,镇口立着新碑,写着“严禁私传野史,违者流放”。
可就在碑后,几个孩子正躲在草垛间,低声传唱《护心曲》。见队伍经过,最大那个鼓起勇气跑出来,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我奶奶写的……她说她爹当年救过一个逃难的秀才,后来那人做了大官,却从未回来报恩。但她还是想让人知道,那人确实活下来了。”
林小满郑重接过,放入《续光谱》中。
当晚扎营于荒野,星空浩瀚。阿木仰头望着银河,忽然问道:“师父,如果我们失败了呢?如果朝廷真的把所有记忆都烧光了呢?”
林小满拨动骨琴,轻轻弹了一段。
“你看这音符,来时无形,去时无影。可它真的消失了吗?”
他指向远处一片寂静的山谷。
“十年前,我在这里教一个聋儿弹琴。他听不见,只能用手感知琴板震动。后来他死了,琴也被劈了当柴烧。可去年春天,有个旅人告诉我,每逢月圆之夜,那山谷里就会响起一段微弱的旋律??正是我当时教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