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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对这个人很看重,Noah要发起的提案内容也是很不君子,攻击点都在人家谈的对象身上。破局的办法太简单了,大不了分了呗,被给下马威又不意味着被踢出去。IPO未竟,对赌失败他才算真的玩完儿。再说按你的说法,这人出局了都得因为威信和口碑让司机师傅们合力给抬回来。可惜的是真要闹大,你推了半天的ipo多少得因为这个延期。你可是我们一堆人里最擅长做心理按摩、最得大佬欢心的,想办法凑几个场子让Noah软化一下,他怎么年纪越大越轴”,已经夜深,周雪均忙着床间活动,也不打算多说,“这可是我牺牲自己让Noah的董秘在上我在下换来的消息,先攒到明年你再回报我吧,挂了”。

投资人中手握话语权的林董、Noah……前者已经被封疆基本攻破,而Noah……Noah恐怕依旧因为被迫妥协删掉的“美股”二字而伺机要求没被他拿捏住的人付出更大的代价,何况,Noah和创始团队那几个家伙的运营管理理念冲突远不止这一点。

在八秒或十秒的时间内,程次驹脑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放了许多人、许多事。从封疆和池张初次出现在KS时那一双并肩推门的背影,到封疆字字情真意切地对他讲述会为司机权益发声,再到今夜散场后的会议室里他稳住团队展露的那种让人安心的气定神闲,更有步蘅伶仃单薄如浸过雨的悲伤侧影……最开始,被安插到Fengxing,他的意愿虽然并非没有可也称不上强烈。但这一路走来,他收获了许多个为之动容的时刻,让他从局外人,从一颗摄像头、一管润滑剂,心甘情愿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而周雪均嘴里那个出局也还会被司机们抬回来的可能,大概快要毁于他一次次的对封疆的系列想法的居中劝停。

前往Noah办公室的路上程次驹想了很多,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其实

难分好坏,但长期主义和功利主义之间明显参差有别。

他从来怕某些矛盾真的因为某条引线正面爆发,因为他看得清,他身为纽带串起来的这两方,一方是自恃不可抗拒与一言九鼎,而另一边是底线不可破将誓死抗争。

拉扯博弈到最后,或许终会有一个赢家,但战利品中大抵会有一筐废品或是巨额负债。

从投行到私人银行到国字号再到基金,程次驹曾经服务过Noah这位老钱多年。对方热衷的茶道他只能纸上谈兵,饮起来大约算牛嚼牡丹,却要多次装作五感被全新唤醒的享受模样适时侃侃而谈。

与上位者交往,如何在对方不着痕迹的自鸣得意中保持住恰到好处的不自怜、不自卑且不过度自信,曾经是他多年来修行的课题之一。

可这一日,Noah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他:“Jayden,功名利禄当前你都能像苦行僧一样把持住,如今却打算入世,跑来给我讲最不值钱的爱与感动的故事?”

Noah将人心贬损,先行划出楚河汉界,程次驹知晓这是明示要他闭嘴,不要自讨没趣儿。

可他是为了说些什么而来,只能做个不聪明的、没眼色的人。

程次驹拿捏尺度,从自身出发开口:“Noah,当初我加入Fengxing,没想过要通过这家企业扬名立万,但至少希望自己的每一段职业生涯都善始善终。”一旦控制权之争真的开始,他这个原本被资本加塞进Fengxing的第三人必然无法独善其身,总要有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在,差别是背弃的是谁。

Noah起先缄默,给了他转圜的希望。

可缄默之后,Noah不急不慢地再度开口:“十几年,你还没有让我失望过,我并不期待实现零的突破。我知道下了一条船,你还能找到新的舟,但这船翻了,扣住的不可能只是你一个人。落水的人里,有的人能够无所畏惧,毕竟能自己造桨,而另一些人恐怕连游泳的能力都没有,一沉到底并不是很舒服的死法。”

Noah从煮茶器的隔板下抽出一个信封摔给他:“这些话,我建议你也转达给他。当初我赞成你入场,想的是去封疆化,没想到你的作风倒是开始有一些像他。”

“你们都以为我要为难他,我是不赞成他自己上枷锁出让红利,可也没想要他折戟在这个项目上就此遗恨。这不过是我的一个项目,而已。”

“保留弱点还是无懈可击,只要他选得好,退出前,我也不想浪费更多精力。”

程次驹抽出信封内的张页,仅看到上面展示的内容的前半部分,便将它们都推装了回去。

他想到很久之前,在他于机场挤上封疆的专车堵刚落地的封疆的某个时刻,封疆曾经对他说“我要的不会是赢过谁,我可以输,以任何姿态输”,可眼前的人要的不是封疆输一回,而是他跪一次。

拿个人感情生活去做选择,而不是计较任何工作决策上的分歧。选对了,相安无事,而后等待上市后的退场切割。

Noah必然清楚地知道封疆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种取舍的提出,居心显而易见。

职业生涯以来,程次驹也很少遇到让他头皮发麻的时刻。

他在各种想法中煎熬,一路熬红了眼,是在悬日初现时分,出现在Douglas所楼下的。

街区融成一片橘红,高楼缝隙中的红日缓缓下落,用时不足半个小时。他在这份自然馈赠的浪漫瞬间里,交给命运去做选择——步蘅会发现他,亦或不会。

真正相遇时,月色已经出门夜游,枕上银河。

两个人眼里都有失焦迷蒙的、挥散不去的疲惫。

步蘅在捕捉到程次驹的瞬间,脚步微顿,而后快步冲到他身前,眼眶中的疲惫里大概有一些上浮的笑意。

可程次驹不确定,他此刻虽然静默在原地,一动不动,即将给她带来的冲击又将是什么。

他们在附近的空中餐厅捡漏到一个窗景餐位,结束一餐饭后,伴着闪烁的霓虹,慢慢向步蘅的公寓走去。

程次驹自述来此出差,坐在那张绿鹅绒沙发上,他一时间难以开口。

在瞥见不远处窗台上那盆如缀着一个个小圆红灯笼的番茄盆栽时,他问起步蘅正要开庭的美印专利诉讼案。

程次驹的声音染一点哑,步蘅还过问了下是否着凉,而后简要挑了些能说的讲。是在程次驹长久的沉默下来之后,她发现的反常。

后来步蘅也回忆过这个晚上,当时整间公寓只能听到人呼吸的细微声响,他们相对无言,心里各自在地震的那个晚上。

下班后她收到过封疆的消息,如果人出事,大概还活着,还有希望。

是爷爷?那程次驹恐怕没有空隙跑过来。

短短一段时间她生了无数恶性的揣测。

程次驹身体僵直了半分钟,最终对她说的,却不在她的任一联想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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