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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事之春,程次驹在反刍几个月以来几方对峙的情况时亦有反思,他作为过来人,或许要努力劝服的对象并不是几位创始人,而是已经消磨了热情和冲劲,只关心财报的老前辈们。

步蘅的世界已经乱作一团,风急浪涌。

程次驹听着一声急促过一声的雨声,还是按下了许多的纠葛和难关不表,只告诉步蘅Fengxing近日也不太平,只让她了解了封疆这一回是奔波在哪一条路上。

说下去,又牵扯出他另外一些悔。如果不是他几番要封疆慎重考量司机议会制度,如果这项新的机制已经推出,抽成问题的讨论提上日程,此次不幸有老兵师傅因长时接单在营运过程中突发心梗,悲剧从营运中心传回北京,封疆加诸在他自己身上的道德压力和自伤自责或许能轻一点。

漫长的抢救过程中,家属的呜咽和责骂,

奔赴现场的封疆那一弯到底、离了陈郴的搀扶酸痛麻木得直不起来的脊背,让他远在那个场景之外,仍觉得有被浸没当场,要溺毙其中的感觉。

幸在上帝眷顾勤恳的人,人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哪怕不能再从事重体力劳动,也已经是让人欣慰的结果。

为了与投资人和谐共生,为了顺利IPO,这段时间公司谨小慎微,对内鼓劲、对外维和,在拉长的战线上大家都已经投入了太多。资本的重压之外,还有无数人投入的沉没成本。有员工等待兑付期权改善全家的居住条件,也有员工需要这笔钱为常年依赖PD-1(肿瘤免疫治疗)延缓病情的家人提供更多生的底气……他也曾经拿这些话来说服封疆,公司每个动向背后都是千千万万人,这种方式之外,单靠他们个人的慷慨,又能解多少近火远火?

可不计代价的推动这个结果到底是对的吗?在多个起飞与落地不断接续的航程上,他也不是没有过短暂的彷徨。

程次驹松了下领带,说:“再捱最后一段时间,我帮你盯着。”

步蘅视线垂得更低,藏起了再度蓄起腥红的眼睛:“我最多憋到七月,一定回去收拾他。下次回家,先把人锁起来藏个几天,谁要也不放。”

告别往生者的那个上午并不轻松,但步蘅和程次驹的意外相逢,还是以平和及些许向好的期待收尾。

形势的急转直下是从一天之后开始的。

作为CFO的程次驹带着一帮精锐和中介机构、机构法务、公司法务开完会,在赴公司培育的DADA的本地负责人邀约的路上,先是接到了海外2号负责人的电话,将Fengxing的APP即将于48小时内在第二大海外市场印度被强制下架的消息进行通气。

这是公司出海的首个试点区域,依托着海量资源投入做了起来,千万级的日活和订单量是用补贴一点一点砸出来的。初期的开疆拓土并不容易,但结果让人欣慰,也为公司的海外战略奠定了基础。

印方原因给的冠冕堂皇,指控APP收集用户信息,妨害印度国家安全。信源给出的实际缘由,却是印度一家做导航出身的企业上个月推出了打车APP,印方要一刀切,本地市场肥水不流外人田。

“封总已经和田总带着海外其他人在开会,接入了我们在印度的政府事务官Kapoor”,对方喘了口气继续说,“唱衰的新闻可能很快会出来,对您那边估计也有影响”。

这说得可谓保守。

下架意味着气势和舆论环境一泻千里,何止唱衰二字能概括。而本就环伺盯梢着他们的某些大股东大概比媒体还要更为嗅觉灵敏。上市关口下,任何负面消息都够让人喝一壶的。

捋清楚大致事态时,程次驹已经抵达DADA的办公楼。路上,助理先行将DADA的负责人提前联络好召唤了下来,对方上车后,座驾改道直奔机场,程次驹选择了路上听汇报。

受制区域版图面积狭小,DADA在高速发展后如今进入了瓶颈期,不温不火,在如今对公司益处不大却也不至于拖后腿生害。程次驹自知此刻的烦躁与眼前的区域高管无关,按捺住内心的不快,除了途中接打了四个电话,给了对方充足的输出时间。

到将DADA的负责人放下车,他阔步往候机大厅走的时候,对方在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喊了他一声:“程总。”

途中程次驹接电话并没有过于避讳这个人,但他惜字如金,旁人旁听到的字句实在有限,可他冒火的神色当前,是个人都知道出了要事急事。

DADA的负责人是个ABC,选定工作时随伴侣落地乔迁至此,粤语不愿学一个字不会说,普通话还算顺溜但轻易不会讲。

此刻程次驹从他嘴里听到的却是磕磕绊绊的普通话,说他们在本地投放广告资源的媒体有料要发,和DADA拐着弯儿的有所牵扯所以提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当下那一秒在程次驹脑海里转的是——Fengxing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儿子DADA是哪里出幺蛾子了,却没想到,对方扯出来的是他程某人的妹妹步蘅。

ABC从八卦源那里了解到步蘅同Fengxing中的Feng关系匪浅,他开口也多少避讳老板的名字,他并不清楚封疆和步蘅确切的关系,更不知晓他从消息源那里得知并由他转述出来的这个“野心勃勃往上流社会跻身的猎物+猎人”的标签贴的是眼前这位程总的妹妹。他只是知晓Fengxing的各位大佬出了名的远离社交场洁身自好,恐怕并不希望自己在八卦杂志上和这类功利性人物扯上关系。媒体追求曝光率,压下即将刊出的新闻很困难,但他考虑是否要出面干涉报道细节,比如在记者列举拜倒在此人裙下的人物之多用以渲染此人手腕强时,删除掉自家人。

他自认说得真心实意,所以当程次驹爆筋的手施力攥起他衣领,将他勒得呼吸受阻,一个“滚”自砸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是怔愣在当场的。

甩脱了这号智商情商某一处存在明确短板的人物,程次驹带着心里的一团乱麻风风火火地往值机处走,赶回Fengxing的时候,封疆和田望秋主导的海外会议已经结束。

为了对冲可能的负面舆论,公司将适度披露下半年的出海计划,展现新市场的蓬勃行情,呈正弦函数的增长规模,以及入局实业启动造车计划的消息。

程次驹隔着占据整间会议室一半长度的长桌看向身在长桌另一端的封疆,见他没事儿人一样有条不紊地在随身设备里标记些什么,迟来的长舒了一口气。

也忽得心生感慨,打仗不能没有战友,后背必须有人坚守。

封疆还百忙之中插空理了下他:“怎么提前回来?直接来堵我们,是对家里的老弱病残放心不下,还是跟我吵架吵出了素质,走之前那回只吵到半截儿没吵完,回来这就打算接上。”

指的是俩人探望完步自检那天,回程路上又因为司机议会的动议生了分歧,但被商业化那边临时插入的汇报打断。

程次驹没理回去,只生硬地装了回聋子,对着一旁站桩看戏的田望秋和易兰舟问了句特别没用的废话:“吃了吗你们?”

即便时针已经指向了二十三点整。

那一晚程次驹来不及指挥助理安放行李,计划留宿园区外围的loft公寓酒店。

短时的急忙慌促的情绪平稳落了地,可没等程次驹躺下,自在前前司进行管培生培训结识,分入不同大区后便开始和他互通消息,互为对方圈内的情报员的老伙计周雪均给他来了通午夜凶铃。

午夜凶铃是接起电话的那一刻程次驹主动同对方开的玩笑,可等周雪均将要透给他的内容一一交代完,他已经完全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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