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肝胆桃七救少年(第3页)
“连你也无法确认他是真傻还是假冒吗?”桃七不死心。
“我已经说过了,脑中病灶复杂难言,有外伤所致,也有天生的,其中还有一种疯癫之人,是受到了变故打击,病因在心里,无数医者把脉也看不出一丝半毫。天下病症,岂有研尽之时。”
桃七不再言语了。
两人就一齐默默看着那个让人头疼的病患和被他闹得精疲力竭的小太监。
蓦地,秦太医长长叹气:“宫中生存之道,为求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若真的装痴扮傻,也是不易,可怜,可悯。”
桃七抿抿嘴,想说点话来应和他,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观石桌上空无一物,才觉察请太医来,连盏热茶都没让人家喝上,格外过意不去。想了几句感谢之言,正要开口,秦太医又打开药箱,取出纸笔砚等物,落笔如龙腾:“来都来了,不开方子,有病不医,有违医者之道。这几张是治头疾的,这张是治湿疹的,这两张是夏秋两季的食补方子。至于要不要给他买抓药熬药,就看你自己的良心了。活着不易,何必为难傻子……”
桃七:“……”
临去前,秦太医还嘟囔了些“损了阴德”、“好自为之”之类的话,吹眉瞪眼的。想必以为是桃七长期欺辱原繁,才把他害傻了,偶然间良心发现才请自己来看看。
秦太医是个内心高傲的太医,还长了一条尖酸刻薄的利舌。甩下几张方子,依旧自个儿提着药箱,迈着端正的步伐走了。
目送他正直的背影遥遥远去,桃七问小栓子:“秦太医讨厌我吗?”
“姑姑风华绝代,人见人爱,讨厌谁也不能讨厌您啊。”小栓子到底不敢睁眼说瞎话,“不过……可能……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儿。”
桃七把方子甩过去,让小栓子按方子煮药。
小栓子大字不识几个,瞪着龙飞凤舞写就的方子,再看看连饭都喂不进去的傻子,更愁苦了。
换衣、饮食进补、多给银钱……能做的都做了。桃七赶回麟德殿,午时已过,殿门依旧紧闭。
殿外的氛围有九分的凝重,还有宫人提着红酸枝木缠枝莲纹食盒候着,桃七揭开盖子一瞧,是一小碟虎眼丝窝糖。尚食局日日变着花样做点心,等着小陛下下了课先尝个嘴甜。
已近未时,桃七问:“怎的还没下课?”
瑞孙站着,拘谨地弓着背,动作幅度都不敢大一点,手笼在嘴边,小声回她:“还被阁老拘着呢,唉……”
说话间,二人便隐隐听到檀木戒尺在皮肉上的拍打声,啪啪啪,连续三下,穿过雕花红木门直透至外,凡闻者手心都发烫发疼。
戒尺停了,细微的啜泣音又隐隐传了出来。
桃七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挪瑞孙旁跟着站桩,一侯又是半个多时辰。
殿内侍候的宫人都已出来了,桃七偷偷打听了几句。说是今朝不上朝,谢阁老寅时二刻入宫,口头查问陛下近日功课,问《左传·郑伯克段于鄢》中,庄公讨伐共叔段,何谓“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小皇帝的回答浮躁零散,难成体系,不能教阁老满意。又叫默写正楷千字文定定心性,小皇帝从十岁起就习的字总也写不好,谢阁老没教过此般不聪慧的学生,到了饭点气都气饱了,加课加到了现在,还用上了戒尺。”
桃七心中担忧——嵇铭从天刚蒙蒙亮学到现在,都四五个时辰了,午膳还没用上。早起胃口也不佳,只用了点稀粥和春饼,挨饿到过午,又怎么能集中精力好好听学?
嵇铭这样肤柔骨脆的少年,熬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桃七想到这里,胆子莫名肥过了头,鬼使神差地拿过宫人手里的食盒,吩咐他们:“阁老年纪大了,讲起道理来遗忘了时辰也是常有的,咱总得进去提醒两句。”
瑞孙一把揪住她的袖摆:“姐姐不可,阁老讲课万万不能打断啊!”
“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能护着,这样的下人根本不够格,对得起主子往日的宽仁厚恩吗?”桃七先咽了熊心豹胆,再吃个秤砣压胃,雄赳赳道,“谢阁老光风霁月,高风亮节,即便冒犯了,他也不会与一个小宫女计较的。”说罢,大步走到门前,没人敢帮她开门,她自个儿提腿撞开了。
今日已“救助”了一个少年,她不介意再多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