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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珚被迫仰起头,雪白的脖颈弯折出了修长的、破碎的弧度,紧紧绷着,却无从宽赦。
“孟珚,你给我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慕兰时低下头,语气忽如冰裂春河一般,“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和对慕严不同吗?”
破碎的声音自孟珚喉间涌出:“……为什么?”
“因为你,是孟珚。”她掐住她脖颈的手终于松开,竟然带着一丝泄愤般的快意。
慕兰时说完这番话后,决然起身。那在暗处盯梢的眼线看到了这一切,也应该满足离去了。
她一身玄色祭服被水浸润得湿透了,但她丝毫不在乎。
孟珚孤零零地浮在温泉里面,怔怔然望着慕兰时决绝离去的背影。
她的心好痛。
可疼痛的时候却也莫名有一股快意——她骂她,她掐她,她报复她。
原来赎罪也有这般快意么?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出现的竟是那位太后的身影。
戚映珠,你难道就能驯服这条,我亲手养出来的恶犬吗?
呵。她不相信,她也不甘心。
她同慕兰时,明明才最相配。
第46章046(修罗场)
鹤唳泉的雾气氤氲如纱,孟珚单薄的身躯在温泉水波间载沉载浮。蒸腾的热气在她锁骨处凝成细密水珠,又顺着起伏的曲线滚落泉中。
方才留存的战栗,至今仍能从尾椎骨攀上脊背。不知何时,她的足尖已在池底青石上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
孟珚诧异于这具身体对慕兰时的记忆竟深刻至此——当那人带着寒意的指尖掠过腰际时,每一寸肌肤都在苏醒战栗的知觉。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被慕兰时这么触碰过了呢?即便方才那人眼底凝着千年霜雪,即便那些刻薄字句如冰锥刺骨,可相贴的体温骗不了人。
或者换一句话说也成立,她有多久没有触碰过慕兰时了呢?尽管方才慕兰时颇为厌弃她,也只是为了逢场作戏才那样对她,可是她们之间的肢体接触并不是虚假的。
哪怕只是她费尽了卑劣心机,偷来的片刻温存。
孟珚想起咽喉被深深扼住、差点窒息的感受——她无法呼吸。被冰凉的指节嵌入的钝痛,气管痉挛的窒息感仍在胸腔震荡。偏偏在那濒死的须臾,她竟看清了慕兰时浸着寒潭水色的凤眸:
虽然冷淡,可是眼尾的那抹胭脂色分明在灼烧,将压抑两世的星火燃成燎原之势。
那是,她对她的恨意。
那也更是她对她斩不断的感情。
慕兰时肯这么掐她,甚至说要将她溺死在这温泉里面,也便只有一个缘由:在慕兰时的心里面,还是有她孟珚的一席之地。
窒息的感觉实在太过令人回味,特别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恶犬,用更惨烈的方式咬在她的脖颈上。
孟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低下了头,水面忽起涟漪,她看见水面倒映出自己扭曲的笑靥。
比哭还难看。
她忽觉耳垂疼痛,伸手去碰时,却刮蹭下了些许的血迹,她怔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血迹来源究竟是什么地方——因为慕兰时掐她时小指虚托耳垂的旧习未改,但是她又暴躁,不经意间刮蹭出了血痕。
孟珚轻轻地笑了起来:“呵……”
慕兰时,你说你恨我,你要掐死我,要把我的肉一刀一刀剜下来。
诚如是,可你的身躯却还不自觉地记得,如何爱护我的每一个动作。
真是讽刺。
***
慕兰时踏过石子路,湿漉漉的祭服在身后拖出蜿蜒墨迹,恍若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勾销最后一丝恻隐。
山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遮蔽了她回望的视线。自鹤唳泉至慕氏碑林的路,从来都是断崖绝壁,容不得半步回望。
这女人当真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见她,竟然妄自装扮成了哭陵人。
慕兰时忽地有些想问一问孟珚,装作哭陵人跪在碑林面前的时候,她的铁石心肠可有一分一毫的触动?
可有对不起她慕氏一百余口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