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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惩戒前,穿来的衣衫还在镇抚司吗?”

“在。”

“好。我回司里收拾,你去点人,办差。”

张药在镇抚司里擦洗干净身体,坐在堂内,缓了一会儿精神。

洗过的外伤,皮肉外翻,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骇人,张药裹上一身布,这才将外袍穿好,随手束上发,再探天色,已时近黄昏。

张药独自回家,走至家门口,便看张悯扶门而立,鬓发被风吹得微乱,显是等了他很久。

张药不知道应该跟张悯说什么,也不敢贸然进门,只得在阶下立住,垂手等待张悯的训斥。

其实比起训斥,张药更怕张悯哭。

他这个姐姐啊,什么都好,就是眼泪多,不妄担了父母赠出的一个“悯”字。

二人在门前相对而立,张悯静静地打量着张药刻意裹起来的身子,喉中哽塞,沉默不言,张药立得久了不得不先开口。

但想来想去也只得认错,一句“对不起”总不至于让她生气。

张药呼出一口气,正要出声,却听张悯忽然问道:“痛不痛?”

“没什么。”

张悯走下门阶,行至张药面前,她比张药整整出一头,恰能看到他脖子上领不能遮的伤。“他们怎么打你的?你告诉我。”

告诉她做什么呢?

张药撇过头,避开张悯的目光,轻声道:“我人在镇抚司,分寸我自己捏。总之,没什么。”他拧过脖子,用手遮住伤口,恰在这时,玉霖端着一盘猪肝从灶房里走出,冲着张药笑了笑。“正好,洗手吃饭。”

今日的猪肝,果然是玉霖炒的,硬要张药评价,也就是勉强能吃,但他懒得评价。

张悯不爱吃内脏,肠胃也受不得油腥。玉霖倒是爱吃,但只尝了一口,就不再动筷了,张药倒是夹抬不停,碗里的粥见底时,那盘猪肝也跟着见底了。

这一顿饭,张悯几乎一口没动,只端着碗,偶尔用筷搅一搅粥面。

玉霖见张悯碗中的粥已经冷透了,便起身接过她的碗来,“我去添一碗温的过来。”

“不用了……”

“没事。”

她说完,起身走去了灶房。

玉霖走后,张药放下碗,将一盘青菜推至张悯面前。

“你还要吃药,不可空腹。”

张悯看着那只推盘的手,手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禁道:“你真的不痛吗?”

“痛我就不会坐在这儿吃饭了。”

“药药。”

张悯望着张药的侧脸,“姐姐不想你一直忍着。”

“我没忍什么,我不多说,只是我性情不好。”

“不是。”

张药以为张悯会哭,然而这一次她却忍住了。

“你的性情很好,对我也一直很好。你过的日子,比许颂年还不像个人,由此换来我去过人的日子,你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你尽力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张悯很少说这样的话,张药不禁生疑,“张悯,你今日怎么了?”

张悯没有回答张药,径直说道:“镇抚司办差十年,你一口棺材一口棺材地往家里抬,你在想什么,我这个姐姐,难道不知道吗。”

张药唯恐张悯戳心伤身,试图打断她,提声道:“买棺材是我不对……”

谁想却听张悯说道:“我的弟弟想死。”

她竭力稳住声音,“我的弟弟每一日都想死。”

“张悯,不至于说这些。”

“药药,我会想一个办法,断掉内廷赐的那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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