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5 章（第2页）

第三个异常点，出现在一家与本地高校合作、专门从事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的非营利机构服务器上。这一次，可疑活动就发生在昨夜。攻击者的手法更加大胆且具有“展示性”。他她绕过了相对薄弱的外部防御，成功侵入了存放“本地传统手工艺图案与符号库”的子服务器。入侵者没有删除或破坏原有数据，而是在数据库中数百个传统纹样的元数据字段里，批量植入了经过加密和混淆的、但通过特定算法还原后可以清晰辨认为那个“扭曲∞+Λ”源符变体的数字水印。同时，在服务器的临时目录下，留下了一个命名为“净蚀·纹章初显。txt”的空白文件，文件属性中的创建者字段被篡改为一句拉丁文短语，翻译过来大意是：“凡纹路，皆可蚀刻”。

这三个目标的选择耐人寻味——地方志、古籍、非遗纹样。都不是关乎国计民生的核心系统，但都承载着深厚的文化记忆和符号意义。入侵者的行为，明显不是为了窃取情报或造成直接破坏，而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标记、污染或“再赋能”。

“他在实践他的‘净蚀’理念，但舞台从物理世界转移到了数据世界。”迟晏在紧急召开的网安-刑侦联合会议上分析道，“地方志和古籍中的‘旧知识’、非遗纹样中的‘传统符号’，在他扭曲的认知里，可能代表着某种需要被‘穿刺’和‘净化’的‘历史循环’或‘文化固化’。他用他们的核心符号去‘蚀刻’这些数据库，就像在物理现场用血液绘制图案一样，是一种宣示主权、施加影响、完成‘仪式’的行为。‘纹章初显’这个文件名，更是赤裸裸地宣告了他的意图——他要在数据世界，打下他们的‘纹章’。”

“而且，他的技术能力在进步，或者说，在‘展示’。”网安部门的负责人补充道，“从最初的‘踩点’，到尝试‘留下印记’，再到成功‘批量蚀刻’并留下明确签名，他在短短几天内完成了一次快速的‘能力演示’。这显示他不仅拥有相当水准的黑客技能，而且对目标系统的安全状况有深入研究，行动极具计划性和目的性。更麻烦的是，他的动机不是常规的黑客牟利或破坏，而是这种……带有邪教色彩的符号性攻击，这使得他的行为模式更加难以预测和防范。”

郑队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这么做，除了满足他变态的仪式感，还有什么实际目的？制造恐慌？炫耀能力？还是……在为某个更大的行动做准备？”

“可能兼而有之。”迟晏沉吟道，“首先，这无疑是一种挑衅和宣告，向警方、也向可能还在关注他们的‘同道’展示，组织依然在活动，并且将‘净蚀’的领域拓展到了新的维度。其次，这可以看作是一种‘练习’或‘热身’，测试自己的能力，熟悉在数据空间进行‘仪式操作’的流程。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他停顿了一下，“这可能是在收集‘祭品’或‘材料’。”

“数据怎么当祭品？”有刑警不解。

“在他的逻辑体系里，‘数据’可能不仅仅是信息，而是承载着‘意义’和‘能量’的实体。”迟晏解释道，“地方志中的历史记录、古籍中的神秘知识、非遗纹样中的文化基因……这些数据本身，可能被他视为具有某种‘灵性’或‘力量’的资源。通过用‘源符’‘蚀刻’它们，他可能认为自己是在‘汲取’、‘转化’或‘污染’这些力量，为自己或组织所用。就像在物理仪式中，受害者的特定特质被赋予仪式意义一样。这些被‘标记’的数据库，可能就成了他在数据空间搭建的‘祭坛’或‘能量节点’。”

这个解读让在场的许多人感到一阵荒诞却又毛骨悚然的寒意。如果凶手的疯狂逻辑真的延伸到了数字领域，那么他接下来可能做的事情将更加难以用常理揣度。

“立刻加强对所有文化、历史、社科类数据库，以及可能具有象征意义的公共信息平台的监控和防护！”郑队下令，“网安部门，能不能通过他这几起入侵的路径、手法、留下的痕迹，反向追踪到他？哪怕缩小范围也好！”

“很难。”网安负责人摇头，“对方非常狡猾，使用了多重跳板、公共代理、甚至可能利用了某些物联网设备的漏洞作为跳板，链条很长且随时可能断裂。攻击源很可能在境外。我们正在尝试对他的攻击工具特征、加密方式、行为时序进行画像，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他很可能在下次行动时更换工具。”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被动防守，等他下一次出手？”郑队感到一阵无力。

“也不完全是。”迟晏忽然开口，目光投向会议室中央大屏幕上显示的那个“源符”和几处被入侵系统的信息，“他的行为有很强的模式性和象征性。他选择的不是最坚固或最有经济价值的目标，而是最有‘符号价值’的目标。而且，他留下了‘签名’和‘宣言’。这既是他的傲慢，也可能是他的……‘仪式需求’。他需要观众，哪怕是潜在的、能读懂他‘语言’的观众。”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尝试……预测他下一个可能感兴趣的‘符号目标’。”迟晏走到白板前，开始书写，“基于他已选目标的分析：地方志、古籍、非遗纹样。这些都是相对‘静态’的、已成体系的符号库。按照‘穿刺循环’的逻辑，他下一步可能会选择更具‘动态’、更贴近‘当代循环’的符号系统。”

他的笔尖在“动态”、“当代”、“循环”几个词下划了线。

“比如？”郑队追问。

“比如……实时交通数据流。”迟晏说出了一个方向，“城市交通是一个巨大的、动态的、代表着现代都市秩序与混乱的‘循环’系统。入侵交通监控或信号系统，并非为了制造车祸，那样太直接且缺乏‘艺术性’，而是为了在某个特定时刻，让特定区域的信号灯、信息屏显示他们的‘源符’或相关加密信息，就像在城市脉搏上打下一个短暂的、诡异的‘纹章’。”

“或者，公共广播或警报系统。”另一个网安专家接口道，“短暂侵入，播放一段经过处理的、包含特定频率或编码的音频，制造一场无声或有声的‘符号瘟疫’。”

“再或者，大型公共显示装置，如商业中心的LED巨幕、广场的投影。”迟晏继续列举，“在深夜无人时，短暂控制，播放源符图像或扭曲的‘净蚀’相关文字，留下一幅转瞬即逝的‘数字涂鸦’。”

这些目标，都比静态数据库更具挑战性，但也更能满足那种“在活体系统上刻下印记”的病态成就感。

“立刻将这些可能性通报给交通、市政、宣传等相关单位，加强这些系统的安全检查和异常监控！”郑队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周末夜晚，公共活动相对集中，可能是他理想的‘表演’时间！”

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网安和刑侦的力量紧密交织，一张针对数据空间无形威胁的大网悄然张开。

迟晏回到自己的临时工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那个扭曲的“∞+Λ”源符，以及三处被入侵系统的简单拓扑图。他试图将自己更深地代入那个“执行使徒”的思维。

如果他是那个使徒，在成功对几个“静态符号库”完成初步“蚀刻”后，想要进行一次更轰动、更能“致敬”李广财“归元”的“动态仪式”，会选择哪里？

交通系统？覆盖面广，但控制难度大，且容易造成实际混乱，不符合他们“精准、象征性”的一贯风格。

公共广播？侵入相对容易，但影响范围和时间有限。

大型显示屏？视觉效果震撼，但目标显眼，容易被快速发现和中断。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屏幕角落的一个新闻推送小窗口，一条不起眼的快讯闪过：“市天文馆新引进的‘沉浸式宇宙演化数字展’将于本周五晚向特邀嘉宾开放预展……”

天文馆……宇宙演化……数字展……

星空。人类最古老、最宏大的符号系统之一。星辰的运行，本身就是终极的、完美的“循环”。

而数字化的“沉浸式宇宙演化”，不正是一个动态的、充满象征意义的、由数据驱动的“当代星空循环”模型吗？

如果能在那个展现宇宙宏大循环的数字展演中，短暂地植入他们的“源符”，让那扭曲的“穿刺”意象，在模拟的星辰生灭、星系运转中一闪而过……

那将是何等“神圣”而又亵渎的“仪式”！何等符合“净蚀”理念——在最大的“循环”（宇宙）中，刻下他们的“穿刺”印记！

迟晏猛地坐直身体。

“郑队！”他抓起内部通讯器，“我需要立刻联系市天文馆，了解他们周五晚数字预展的详细情况，尤其是其控制系统和数据流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