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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5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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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已久,电子证据的追索尤为艰难。孙某的手机在案发后曾因“意外”进水损坏,原始数据大量丢失;钱某的博客服务商早已倒闭,服务器数据不知所踪;吴某引以为傲的那个“专业深度讨论区”,在他被捕后不久便神秘关闭,如同从未存在过。三人对于具体页面地址、管理员信息、关键交流内容的回忆也大多支离破碎,混杂着自我美化和妄想投射,难以直接采信。

唯一相对清晰的线索,来自对吴某个人电脑硬盘的深度恢复。技术员在已被格式化多次的扇区边缘,找到了一些残存的浏览器历史碎片和临时文件。其中,几个无法直接访问的域名片段和IP地址引起了注意。这些地址与“幽玄之间”论坛的服务器IP段毫无重叠,甚至分布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但通过追踪其域名注册信息和历史解析记录,技术队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模式:这些域名大多通过匿名的隐私保护服务注册,注册时间集中在两到三年前,活跃期不长,随后便转入休眠或直接被废弃。而在有限的活跃期内,它们都曾短暂地解析到位于东欧某国的几个共享服务器IP上。

这几台服务器,恰好在相同的时间段内,也曾承载过一些其他可疑网站的流量——包括一些已经被国际执法机构标记为传播极端意识形态、或涉及非法药物讨论的站点。

“跳板服务器。”技术负责人指着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向郑队和迟晏解释,“有人租用了这些位于法律监管灰色地带的服务器,搭建了多个内容不同的‘诱饵’网站或论坛。这些站点可能面向不同兴趣的人群,但核心的‘诱导’逻辑和背后运营者,很可能是同一批人。他们利用这些站点广泛撒网,筛选出有潜力的‘鱼’,然后再通过更私密的渠道将其引流到像‘幽玄之间’这样更核心、更封闭的‘鱼塘’进行深度培养。一旦某个站点引起注意或完成阶段性任务,他们就会果断弃用,抹掉痕迹,转移到新的服务器和域名。”

“狡兔三窟,而且是电子化的狡兔。”郑队面色凝重,“所以,迟晏当初访问的那个页面,吴某提到的讨论区,甚至可能孙某和钱某接触过的站点,都是这个庞大网络的不同‘入口’或‘初级筛选站’?而‘幽玄之间’,是他们筛选后用于集中培养‘高级目标’的‘核心社区’?”

“极有可能。”迟晏点头,“‘李广财’笔记中提到的‘网络节点’和‘意识播种’,很可能就是指运营这些分散的初级站点。这些站点内容看似独立,但内核的叙事框架、价值诱导是统一的。它们像是一个精神传染源的不同变种,感染不同类型的易感宿主。”

他调出之前整理的“迟晏画像”和“净蚀”受害者特征对比图:“孙某对应‘创造性表达与颠覆’的诱导;钱某对应‘传统解构与重构’的诱导;吴某对应‘科学力量与隐秘掌控’的诱导。而张超等人,则明显是被更精密的‘仪式构建’、‘符号圣化’、‘终极净化’这类更深奥、也更危险的理念所捕获。这是一个递进和分化的过程。”

“那么,‘李广财’和那个‘执行使徒’,在这个网络里扮演什么角色?”郑队追问。

“我推测,‘李广财’很可能是这个网络的核心架构师之一,或者至少是‘仪式构建’这一高级分支的负责人。”迟晏分析道,“他不仅参与线上理念的塑造和传播,还负责线下‘产品’的最终‘验收’和‘实施’——即‘净蚀’仪式的设计与执行,甚至包括像周凯这样的核心成员的培养和‘归元’。他的公寓是理论中心,药房是物资支点。”

“而‘执行使徒’,则可能是这个网络培养出的顶级‘产品’或‘使徒’。”迟晏继续道,“他可能通过了所有层级的筛选和考验,对‘净蚀’理念的理解和执行达到了极高的、甚至可能超越‘李广财’预期的狂热程度。他可能并不直接参与广泛的网络运营,而是专注于‘仪式实践’本身,是‘李广财’理念在现实中最锋利、最无情的执行工具。‘李广财’的‘归元’,或许在他看来,是导师的‘功成身退’,也可能是给了他更大的‘自主裁决权’。”

这个推断让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凝重。一个隐藏在多重网络面具之后、思想高度统一、分工明确、并且拥有至少一名极度危险的在逃执行者的黑暗组织,其威胁等级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执行使徒’,以及摸清这个网络当前的核心活动节点。”郑队沉声道,“技术队,集中所有力量,攻坚两个方向:第一,以已发现的几个初级站点废弃服务器和东欧跳板服务器为起点,尝试溯源,寻找这些服务器租用者、资金往来、以及可能还在使用的其他关联服务器或域名!第二,对‘幽玄之间’论坛进行不间断的监控和分析,寻找任何可能暗示‘执行使徒’身份、或指向其下一步动向的蛛丝马迹!哪怕是最隐晦的暗语、符号或者访问规律!”

“另外,”郑队转向迟晏,“你提出的这个‘多层诱导网络’模型,需要进一步细化。我们需要预测,在失去了‘李广财’这个高级架构师之后,这个网络是会收缩、转型,还是会由‘执行使徒’或其他核心成员接管并继续活动?他们接下来的目标可能会是什么?是继续完成‘净蚀’的某种‘终极仪式’,还是可能开辟新的‘实践’领域?”

迟晏陷入沉思。他再次审视着白板上那个由“源符”衍生出的、连接着不同案件和嫌疑人的复杂关系图。

循环与穿刺。

筛选与诱导。

理念与实践。

这个组织的所有活动,似乎都围绕着“打破某种循环,并通过极端‘穿刺’赋予其新意义”这一核心逻辑展开。

“李广财”的“归元”,可以看作是他个人对这个逻辑的最终实践——将自己作为最终祭品,完成其理念的“闭环”。

那么,对于仍在活动的成员,尤其是那个以“执行”为使命的“使徒”而言,什么会是下一个有足够“分量”的“循环”需要被“穿刺”?

“净蚀”仪式已经针对了“个体灵魂的循环”。艺术破坏、文化亵渎、投毒恐吓分别针对了“艺术体系”、“传统符号”、“公共安全系统”的某种“循环”。

如果“执行使徒”想要进行一次更“宏大”、更足以“致敬”或“超越”“李广财”“归元”的“实践”,他可能会将目标对准一个更庞大、更抽象,但在他看来同样“僵化”、“需要净化”的“系统循环”。

迟晏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墙上挂着的本市地图,扫过象征秩序与法律的警徽,扫过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

一个念头,如同冰棱般刺入他的思维。

“信息循环。”他缓缓开口。

“什么?”郑队和其他人看向他。

“现代社会最庞大、最无处不在,同时也最容易被认为充斥着‘噪音’、‘污染’和‘虚假秩序’的循环,是信息流。”迟晏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网络本身就是最大的信息循环系统。而这个组织,恰恰最擅长利用网络进行筛选和诱导。对于‘执行使徒’这样深度沉浸于其扭曲理念的人来说,网络既是工具,也可能成为他眼中需要被‘净蚀’的‘污秽之源’或‘僵化体系’本身。”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攻击网络基础设施?或者制造大规模的网络混乱?”有刑警问道。

“不一定直接攻击物理设施。那需要极高的技术门槛和资源,且容易暴露。”迟晏摇头,“更符合他们‘符号化’、‘仪式化’行为模式的,可能是针对特定信息节点或数据流的‘污染’、‘篡改’或‘赋予新意义’。例如,入侵某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公共数据库,并非为了窃取数据,而是按照他们的‘源符’逻辑或‘净蚀’教义,对数据进行篡改、添加特定符号或信息,将其变成他们的一件‘网络祭坛’或‘宣言’。或者,精心策划一次针对特定网络社群的‘信息瘟疫’,传播经过他们扭曲编码的‘理念病毒’,引发恐慌或模仿。”

这个推测并非空穴来风。“李广财”笔记中就有关于“信息即能量”、“数据可被赋予仪式意义”的晦涩论述。吴某案中试图用化学毒物留下“签名”的思路,也可以视作这种“污染系统以铭刻自我”冲动的低级体现。

如果将这种冲动,与高超的网络技术、对特定符号体系的执念,以及“执行使徒”可能具备的偏执执行力结合起来……

“立刻向网安部门通报我们的推测和已掌握的相关网络线索!请求他们协助监控本市及周边关键信息基础设施、重要数据库的异常访问和篡改行为,尤其是注意是否有与‘源符’或已知‘净蚀’仪式符号相关的异常数据注入!”郑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下令。

起初的几小时风平浪静。政务系统、金融核心、交通枢纽、大型公共服务平台……所有明面上的“硬目标”都安然无恙,防火墙日志干净得像被雨水洗过的石板。

然而,当扫描的触角伸向一些不那么显眼、却承载着独特文化或象征意义的数据仓库时,异常的涟漪开始浮现。

首先是市地方志办公室的数字化档案库。这个收录了本市数百年历史沿革、地理变迁、人物传记、民俗传说的内部数据库,在三天前的深夜,检测到一次极其短暂、路径诡异的访问尝试。访问源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一个位于南美某国的公共代理。访问者没有试图下载大量数据,而是精准地定位到了数据库内几个特定的、关于“民间祭祀习俗”和“历史灾异记载”的冷僻条目,并在服务器日志中留下了几行看似乱码、但经过网安专家还原后,发现其二进制结构隐约呈现出与“源符”几何特征有某种数学映射关系的“签名”。这次访问未能突破数据库的最终写入权限,似乎只是一次“踩点”或“符号性触碰”。

紧接着,市立图书馆的珍本古籍数字扫描项目服务器,也发现了类似的可疑活动。同样是深夜,同样是经过层层伪装的来源,访问目标锁定在几部涉及古代星象占卜和禁忌仪式的冷门典籍扫描件。访问者不仅浏览,还尝试向服务器上传了一个极小的、加密的文本片段,上传动作被安全策略拦截,但文本片段的部分头部信息被捕获,其中包含一个经过变形处理的“Λ”形字符编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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