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第1页）
市天文馆。
这座银灰色、流线型的建筑坐落在城市东郊的科技文化园区，白天是中小学生研学的热门地点，夜晚则因其相对远离市中心的光污染，成为天文爱好者偶尔观星的静谧去处。然而此刻，它内部却弥漫着与往日科普氛围截然不同的紧张气息。
天文馆的馆长和技术负责人被连夜请到了馆内的小会议室。面对郑队、迟晏以及随行的网安专家，他们起初有些困惑和不安，但得知可能有极端分子意图入侵他们即将举行的“沉浸式宇宙演化数字展”预演系统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个数字展是我们馆今年的重点项目，投资巨大。”技术负责人，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男人，声音有些发颤，“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影片播放，而是基于真实天文数据和物理模型，通过一套高性能图形集群实时演算生成的、可交互的沉浸式体验。观众站在360度环幕中央，能‘亲眼目睹’从宇宙大爆炸到星系形成、恒星生死、乃至可能的未来图景。整个系统的核心是那套图形渲染集群和与之相连的控制终端。预展明晚开始，只邀请了一些学术专家、赞助商和媒体。”
“控制系统安全级别如何？”网安专家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我们很重视安全。”技术负责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控制系统与公共网络是物理隔离的，预展期间的操作都在内网进行。渲染集群本身也不直接对外。唯一的外部接口，是用于导入和更新部分基础数据的专用加密通道，但那需要多重认证，且仅在非展示时段由特定人员操作。”
“物理隔离不等于绝对安全。”网安专家摇头，“如果攻击者有内应，或者利用了你们尚未察觉的供应链漏洞、内部人员的疏忽，甚至利用了某些针对工业控制系统的特殊攻击手段……”
“我们立刻进行全面安全检查！”馆长立刻表态，“暂停所有非必要的外部数据导入，加强内部人员监管和终端设备审查！”
“带我们去控制中心和渲染机房看看。”郑队站起身。
控制中心位于天文馆地下二层，是一个布满屏幕和操作台的小型房间。渲染机房则与之相邻，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整齐排列的机柜，指示灯如繁星般明灭。环境干净、专业，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臭氧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气味。
迟晏的目光扫过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的系统状态图、数据流示意图，以及墙上挂着的数字展内容脚本和时间节点。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模拟着可能的攻击路径和“仪式”嵌入点。
攻击物理隔离系统的难度极高，但并非不可能，尤其是对于技术高超且有备而来的攻击者。假设“执行使徒”或其同伙已经通过某种方式，获得了初步的访问权限……
他的“仪式”会选在哪个时刻？
展览的高潮部分？比如模拟超新星爆发或黑洞吞噬的场景？在那里插入源符，象征着对“宇宙毁灭与重生循环”的“穿刺”？
或者，是在更静谧、更具哲学意味的部分？比如展现宇宙微波背景辐射时，让源符如同幽灵般浮现在这“最古老的光”之上？
“整个数字展演，持续多长时间？有哪些关键的、视觉冲击力强的‘转换点’？”迟晏问技术负责人。
“总时长大约四十五分钟。有几个主要章节：奇点与暴胀、物质形成与第一代恒星、星系诞生与碰撞、恒星演化与超新星、黑洞与引力透镜、宇宙结构大尺度演化、以及……一个比较艺术化的、基于当前理论推测的‘宇宙未来’篇章。”技术负责人调出章节列表，“视觉转换点很多，但最震撼的可能是超新星爆发和模拟进入黑洞视界的瞬间。另外，在展现‘宇宙未来’的冷寂或循环模型时，也会有一些非常抽象和宏大的视觉表现。”
超新星……黑洞……宇宙未来……
每一个，都充满了“循环终结”、“未知吞噬”、“终极命运”的意象，与“净蚀”理念中“穿刺循环”的核心高度契合。
“预展的观众名单和工作人员名单，立刻提供给我们进行背景核查。”郑队下令，“尤其是能接触到控制系统、渲染数据、或有设备维护权限的人员！”
“另外，”迟晏补充道，“我需要一份详细的数据展演脚本，特别是视觉元素生成所依赖的核心算法和关键数据文件的清单。攻击者如果要植入特定图像，很可能会针对这些核心文件或渲染指令流下手。”
排查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天文馆内部人心惶惶，但配合度极高。网安专家携带着专业设备，对控制系统、渲染集群、乃至所有相关的终端和存储设备进行深度扫描和漏洞检测。迟晏则和几名侦查员一起，开始对预展相关人员名单进行初步筛选，并与之前建立的“易感个体”特征模型进行比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预展开始已不足二十四小时。
初步的安检和背景核查没有发现明显问题。网安专家的深度扫描也暂时未发现已知的后门或恶意代码。但这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轻松，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压迫感越来越强。
“太干净了，反而不对劲。”郑队在地下控制中心外的走廊里，低声对迟晏说，“如果对方真的盯上了这里，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要么是我们的方向错了，要么……对方的手段超出了我们目前的检测能力，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提前植入什么，他另有计划。”
迟晏背靠着冰凉的墙壁，闭目思索。脑海中，那个“扭曲∞+Λ”的源符，与宇宙星辰的影像不断重叠、交织。
物理隔离……核心算法……实时渲染……关键节点……
忽然，一个此前被忽略的可能性，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照亮了他思维的某个角落。
“他可能不需要直接入侵控制系统。”迟晏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如果他的目的，仅仅是在特定的时间点，在输出的画面上，短暂地叠加一个‘符号’呢？”
“什么意思？”郑队皱眉。
“数字展演的画面，最终是通过投影机投射到环幕上的。”迟晏语速加快，“投影机的信号源，来自渲染集群的输出。如果攻击者无法从源头篡改，但他有能力在信号传输的某个环节——比如，在渲染集群输出端口到投影机输入端口之间的线路上，或者甚至直接针对投影机本身——进行短暂的、物理或无线方式的信号劫持或注入呢？只需要几帧，甚至一帧的时间，将源符图像‘插’进去。”
这个思路跳出了软件入侵的范畴，进入了硬件和物理层面。
“这需要他对天文馆的内部布线、设备型号、信号协议非常了解，并且能提前潜入或在现场进行操作。”郑队沉吟，“难度也不小，但比直接攻破隔离网络似乎……更‘古典’，也更符合某种‘亲手刻下印记’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