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0 章（第2页）

“这不叫杀人犯，这叫黑暗骑士！专治法律治不了的烂人！”

“穿成那样去酒吧，不就是勾引人吗？自己行为不检点，活该！”

除此之外还有个热搜“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里面很多女性控诉自己被语言或动着骚扰过，放在以前会有很多人要求受害者反思“为什么偏偏是你”，现在全是“祝福”，祝坏人晚上遇到“凶手”

这些评论中，混杂着对现实中性骚扰问题得不到有效解决的长期积怨、对司法效率的不满、对受害者的苛责，以及一种对“以暴制暴”式私刑危险的浪漫化想象。一些人甚至开始挖掘和传播三名死者更多的所谓“黑料”，将其彻底妖魔化，仿佛他们的死亡是罪有应得，凶手的行为带上了几分“侠义”色彩。

这种舆论风向，让专案组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方面，凶案必须侦破，这是底线；另一方面，舆论的复杂性和部分网民对凶手的微妙同情，使得侦查工作必须在更加审慎和保密的前提下进行，以免刺激到凶手的表现欲或引发模仿犯罪。

郑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他召集专案组核心成员，包括迟晏，开了一个闭门会。

“舆论很麻烦，但也是线索。”郑队敲着白板上那些打印出来的激烈网络评论，“凶手如果能看到这些，他会怎么想？是感到得意？认同？还是觉得自己的‘事业’得到了‘理解’和‘支持’？他会不会因此更加膨胀，加速作案？或者，他本身就可能是这种极端言论的参与者甚至煽动者之一？”

“网络排查要跟上。”负责技术的副队长说，“重点筛查在相关话题下表现异常活跃，言论极端，尤其是那些对死者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了解和憎恶，或者对凶手行为有明显美化、推崇倾向的账号。特别是本地IP，或者发言时间与案发时间有某种关联的。”

迟晏一直在安静地听着，脑海中将新的信息与原有的画像进行整合。

“凶手通过网络获取死者劣迹信息的可能性很大。”迟晏开口，声音平静，“三名死者的劣迹行为虽然隐秘，但并非无迹可寻。林杰的偷拍可能被偶然发现或举报过；第二个死者的社交媒体小号虽然隐蔽，但并非完全无法被特定人群找到；第三个死者的交易意向也可能在特定网络社群中留下痕迹。凶手可能具备较强的网络信息搜集和筛选能力。”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凶手选择在酒吧街动手，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是死者经常出没的场所，可能也因为那里是他观察、筛选和锁定目标的‘猎场’。他对这个环境有掌控感。现在舆论发酵，他的行为被部分人曲解甚至‘赞扬’，这可能会强化他的犯罪信念，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犯罪，而是在‘执行正义’。”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主动接触或利用这种舆论？”郑队问。

“有可能。他可能会在网络上寻找‘知音’，或者用某种隐蔽的方式，向外界传递信息，甚至……挑衅警方。”迟晏分析道，“他不是单纯的杀人狂，他有自己一套扭曲的‘正义观’和‘仪式感’。当他的‘作品’和‘理念’引起关注时，他很难完全保持沉默。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方向，尝试‘引蛇出洞’。”

“怎么引？”有人问。

“在可控范围内，通过可信的渠道，释放一些经过筛选的案件信息，强调警方正在全力侦查，同时不动声色地驳斥那些美化暴力的言论，强调法律的底线和程序正义的重要性。”迟晏提出建议，“语气要冷静、客观、坚定，避免情绪化。目的在于，一方面给潜在的模仿者降温，另一方面，刺激真正的凶手——当他看到自己的‘壮举’被官方定性为犯罪，他的‘正义’被斥为暴力时，他可能会感到愤怒和‘不被理解’，从而可能采取更冒进的行动，或者在网络上露出马脚。”

这是一个大胆且需要极高掌控力的策略，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大的舆论风暴或刺激凶手提前行凶。

郑队沉思良久，与上级领导沟通后，最终拍板：“可以谨慎尝试！内容必须严格把控，发布渠道要绝对可靠，监控要立刻跟上！技术队，24小时盯紧相关网络话题，尤其是本地异常活跃账号！小迟，你配合舆情小组，参与内容把控和后续分析！”

就在网络舆论战暗流涌动，新的侦查方向全面铺开之时，对吴志刚的秘密监控也到了收网阶段。虽然他的嫌疑下降，但程序上仍需排除。

一组侦查员设法在其外出时，对其半地下室住所进行了极其小心的秘密勘查。屋内简陋到近乎家徒四壁，物品摆放整齐得近乎刻板。没有发现任何与兔毛相关的物品，也没有发现任何与受害者相关的物品、照片或记录。其衣物也都是最普通的化纤或棉质工作服。

然而，在检查其床下一个锁着的旧皮箱时，侦查员发现了一些令人意外的物品：几本旧版的《刑法》和《刑事诉讼法》教材，书页被翻得卷了边，上面有大量用不同颜色笔做的笔记和划痕；一本厚厚的、字迹工整的笔记本，里面记录了他多年来看新闻、听传闻收集到的各种“不公平”事件，旁边用红笔写满了“该死”、“报应”、“法律无用”等激烈的评语。

吴志刚，这个沉默寡言的酒吧杂工，内心竟然隐藏着如此强烈的、对“不公”的愤怒和对法律无力的失望。他甚至系统性地学习过法律知识，可能曾试图通过正规途径寻求“正义”，但显然失败了，转而将愤怒埋藏在心底。

他憎恶酒吧里那些轻浮放纵、可能对女性不敬的男性客人，完全合理。他甚至可能幻想过成为“审判者”。

但是，他与连环案的直接关联证据，依然为零。兔毛对不上，没有凶器，没有死者相关物品，时间上也没有铁证能将他与任何一起案发时间完全锁定在现场附近。

“他有强烈的动机和倾向，但缺乏直接证据。”负责监控的刑警汇报，“而且，从他的笔记内容和生活状态看，他更像是一个长期压抑愤怒、沉浸在自己‘正义幻想’中的孤僻者，是否有能力策划和执行如此周密、冷静的连环杀人，尤其是带有那种特殊仪式感的侵犯行为，存疑。”

吴志刚的嫌疑，被暂时搁置，但并未完全排除。他依然被置于隐蔽的监控之下。

警方精心准备的“舆论引导”文章，经过层层审核，终于通过一个信誉良好的本地民生论坛的版主账号发布。文章客观简述了案件进展，强调了警方决心，同时有理有据地驳斥了“以暴制暴”的论调，呼吁公众提供线索，尊重司法程序。

文章发布后，在本地网络圈引起了不小反响。支持和反对的声音继续交锋，但理性讨论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些。

专案组的技术力量全部投入对相关网络舆情的实时监控中，重点筛查那些反应异常激烈、对文章观点表现出极端抵触、或者对案件细节表现出超乎寻常兴趣的本地账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迟晏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关键词报警信息。他的大脑高速运转，过滤着海量的、嘈杂的信息碎片，试图捕捉那一丝可能属于凶手的、独特的“频率”。

凶手的“仪式感”，对“特定劣迹男性”的精准筛选和惩罚，对网络舆论的关注和可能的互动欲望……这些特征，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是指引方向的唯一光亮。

夜色再次笼罩城市，酒吧街的霓虹依旧闪烁，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清冷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