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0 章(第1页)
针对吴志刚的调查迅速而隐秘地展开。
调取户籍档案显示,吴志刚,四十二岁,本地人,未婚,父母早亡,无兄弟姐妹。曾在一家国营纺织厂工作,工厂倒闭后辗转于多家工厂、餐馆打零工,三年前入职“暗夜霓虹”酒吧担任仓库管理员兼夜间杂工。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名下无房产,租住在距离酒吧街两公里外的一个老旧小区的半地下室。银行流水只有微薄的工资收入和基本生活支出,无异常大额进出。通讯记录寥寥无几,几乎全是工作联系和几个推销电话。
对吴志刚日常行为的监控也很快反馈回来。他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下午四点出门上班,在酒吧仓库工作到凌晨三四点,下班后步行回住处,途中偶尔在24小时便利店买点吃的。他不抽烟,不喝酒,不与人闲聊,走路时总是微微低着头,眼神很少与人对视,确实给人一种孤僻、阴郁的感觉。
一次便衣跟踪发现,下班途中路过一个醉酒呕吐的年轻男人时,吴志刚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眼神里确实闪过一抹清晰的厌恶,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拉低了帽檐,快步离开了。
“有动机,有机会,有表现出的敌意。”参与调查的刑警在碰头会上汇报,“而且他作为酒吧夜间杂工,完全熟悉酒吧街的背街小巷环境,也清楚哪些监控坏了,知道那些醉酒客人离开的常见路线和时间。他完全符合我们对凶手的空间和时机画像。”
“但证据呢?”郑队敲着桌子,“我们要的是能把他钉死的证据。光有嫌疑和画像不够。”
技术队那边对现场发现的“动物纤维”有了初步结果:是兔毛。常见于某些特定款式的皮手套内衬,或者一些廉价的人造毛领、装饰物。这与吴志刚的日常穿着似乎对不上,但也无法排除他拥有或使用过含有兔毛物品的可能。
就在专案组纠结于是否对吴志刚采取更直接的措施时,一个意外的发现,将案件的侦查方向彻底扭转。
在对第二名死者社会关系进行更深入的挖掘时,一组负责网络信息筛查的民警,在死者一个鲜为人知的社交媒体小号上,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言论和照片。这个账号与死者公开的、光鲜的商务精英形象截然不同,充斥着大量对女性的猥亵评论、偷拍照片,以及一些炫耀自己如何利用醉酒或“魅力”占女性便宜的经历描述,言辞粗鄙,充满物化和侮辱。
“上周那个妞,装什么清高,灌两杯下去还不是随便摸……”
“穿成那样来酒吧,不就是想被X吗?”
“跟同事打赌,今晚一定能带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去开房……”
这些记录时间跨度长达一年,与死者遇害前在酒吧街的活动时间段高度重叠。而且,这些记录中提到的某些具体事件和细节,与近期派出所收到的几起女性报称在酒吧街附近被猥亵或骚扰的报案记录,有模糊的对应关系。只是当时受害者往往因为证据不足、怕麻烦或感到羞耻,最终没有深究。
这个发现立刻引发连锁反应。专案组迅速调取并仔细筛查了另外两名死者的全部网络痕迹——包括公开社交账号、隐秘小号、购物记录、聊天软件残留信息等。
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第一名死者林杰,在他一个加密的云相册里,发现了数十张偷拍的不同女性裙底、胸部等隐私部位的照片,拍摄地点多在拥挤的地铁、电梯、商场,甚至包括其公司内部。他还加入了一个以“街拍”、“搭讪”为名,实则分享偷拍照片和骚扰经验的网络小圈子。
第三名死者,则在其二手交易平台的聊天记录和浏览历史中,发现了大量关于购买女性使用过的贴身衣物的询价和交易意向,并有多次在酒吧冒充“星探”或“经纪人”,以提供工作机会为名,诱骗年轻女性提供联系方式甚至拍摄不雅照片的记录。
三个受害者,表面上是体面的公司职员、贸易经理,私下里,却都是长期、多次对女性进行性骚扰、偷拍甚至更恶劣行为的惯犯。他们的目标往往是在酒吧、夜店等场所,或是利用工作、社交之便接触到的女性。
这一发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改变了案件的整个性质。凶手的目标选择,从“随机醉酒男性”,骤然变成了有特定劣迹行为的男性!
“这不是随机变态杀人!”案情分析会上,郑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恍然,“这是有预谋的、针对特定群体的‘清除’!凶手在筛选他的目标!他很可能长期观察酒吧街,甚至可能接触过或间接了解这些受害者的劣行,将他们视为‘需要被惩罚的渣滓’!”
犯罪心理专家的分析也迅速跟进:“这解释了凶手行为中强烈的‘仪式感’和‘惩罚性’。机械性窒息——剥夺其‘发声’和‘呼吸’;死后侵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极端羞辱的方式‘标记’和‘玷污’这些他眼中的‘玷污者’;不取财物——表明其动机纯粹,并非为财。这是一种极端的、扭曲的‘正义执行’或‘净化仪式’。凶手可能自诩为‘黑暗中的审判者’。”
侦查方向必须立刻调整!凶手可能并非吴志刚那种因自身处境而怨恨“光鲜男性”的底层边缘人,而是一个对性骚扰、侵害女性行为有极端憎恶,并有能力、有耐心进行长时间观察和筛选的“义警”型人格!他可能拥有更便于观察和获取信息的社会身份,甚至可能本身就混迹于酒吧街的夜生活圈,或者从事与安保、监控、服务相关的行业,能够自然地接触到大量人流和信息。
吴志刚的嫌疑因此大幅下降。虽然他孤僻、厌恶某些客人,但现有的调查并未发现他与任何女性有深入接触,也没有证据显示他特别关注或知晓那三名死者的私下劣迹。他的怨恨似乎更泛化,而非精准定向。而且,兔毛发现在他的生活环境中暂无对应。
但新的方向带来了更复杂的挑战。如何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隐藏极深、动机特殊、且拥有一定观察和筛选能力的“义警杀手”?三名死者私下行为的暴露是偶然,还是有某种渠道将这些信息汇集到了凶手手中?
就在警方紧锣密鼓调整侦查策略,并对三名死者更隐秘的社会关系进行深入挖掘时,案件信息——尤其是三名死者私下劣迹的部分细节——不知通过何种渠道,泄露到了网上。
最初只是在一些本地论坛和社交媒体小范围流传,标题耸人听闻:“酒吧街连环杀手专杀‘色狼’?三名死者被曝长期性骚扰女性!”很快,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加上一些自媒体和营销号的添油加醋、推波助澜,迅速引爆了全网舆论。
网络舆论呈现出极其撕裂和复杂的状态。
一部分声音感到震惊和恐惧,强烈谴责凶手的残忍暴力,呼吁警方尽快破案,维护法律尊严和社会稳定。
但另一部分声音——规模不小,且情绪激烈——却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叫好”甚至“共情”倾向:
“警察抓不到的时候他们在逍遥,现在有人替天行道了,我倒觉得干得漂亮!”
“半夜在酒吧街喝得烂醉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穿西装打领带就人模狗样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就动他们不动别人,还不是他们自己穿的花枝招展勾引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