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4页)
荫尸人肩膀一颤,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宇文天剑法狠辣,性子狂傲,但和他是熟人,比起其他对付起来要好对付些,“……是。”
最后,她的视线落回藏镜人身上,藏镜人面具下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胸膛起伏,方才被刀鞘问候过的脖颈似乎还在隐隐发凉。
“藏镜人,”阿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谈无欲,归你。”
面对阿容的命令,藏镜人直道,“……好!”
阿容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道:“静流君的心灵术比较麻烦,”她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神色,“不过,我会保证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这个承诺轻描淡写,却让在场三人心中同时一凛,保证?用什么保证?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方才那快得无法理解的一刀,脖颈上的寒意似乎又清晰起来。
“还有,”阿容补充道,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言家庄里的谈笑眉,她交给我。我会让她消失的。”
“消失”两个字,她说得平淡,却比“杀死”更令人心底发寒,那意味着抹去存在,不留痕迹,如同水消失在水中。
她环视三人,目光沉静如古井:“你们是明面上的刀,要快,要狠,要让所有人看到背叛者的下场,暗处的事,会有人处理。”
“要更快的结束此事,金臂会的人不够,我会带着些人来的。”
阿容说完最后一句,便不再看他们,她手腕微转,那柄始终未出鞘的刀在她指间灵巧地打了个旋,而后无声地滑入袖中,仿佛从未动过。她转身,径直朝厅外走去,绿衣下摆拂过门槛,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风。
荫尸人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外廊下,才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湿一片。
沙人畏抹了把额头的虚汗,眼神闪烁,低声嘀咕:“……这姑奶奶,比义父还吓人……”
藏镜人依旧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目光死死盯着阿容消失的方向,脖颈上,那被刀鞘无形掠过的地方,皮肤依旧紧绷,寒意未散。
一处小树林,桀骜不驯的金少爷被中垚拦住了。
金少爷长得很俊,是那种带着野性,不驯与少年人特有锋芒的俊。他懒洋洋地倚在一棵枯树的树干上。
他对面几步开外,站着中垚,与金少爷那身招摇的,用料上乘却故意穿得松松垮垮的锦缎劲装相比,中垚的打扮堪称朴素到了极致,一身洗得发白的土黄布衣,像个不起眼的庄稼汉,只是身姿异常沉稳,仿佛脚下生根,与这片萧瑟的林地融为了一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和,甚至带着点常年劳作的倦意,就那么静静地站着,挡住了金少爷想去的方向。
“喂,前面的,”金少爷终于停下转刀的动作,用刀尖遥遥点了点中垚,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和被打扰的不爽,“好狗不挡道,没听过?识相点,滚开,少爷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不想见血。”
他确实有傲慢的资本。年纪轻轻,一身武功已算得上出类拔萃,尤其那一把刀,快、狠、刁钻,在年轻一辈里罕逢敌手,养成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也寻常。
中垚闻言,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只是微微动了动脚,站得更稳了些。
“你杀了欧阳上致。”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粗粝的砂纸磨过木头,平平淡淡,没有金少爷预想中的愤怒或畏惧:“请金少爷跟我走吧。”
中垚那句“请金少爷跟我走”,说得平稳无波,像是在邀请一位走错路的邻里。
金少爷的回应是一声嗤笑,短促、尖利,带着被彻底激怒的荒谬感,他站直了身子,不再倚靠枯树,那把被他转得让人眼花的刀,终于停了下来,刀尖垂地,锋刃映着林间稀疏的冷光。
“走?”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戾气的弧度,“走哪里去?给那老东西当狗,还是给你这土包子当功绩?”他上下打量着中垚那身毫不起眼的土黄布衣,眼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就凭你?也配拦我金少爷的路?”
话音未落,他人已动!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甚至看不清他如何发力,整个人便如一道离弦的、裹挟着锐气的箭,倏然射向中垚!刀光在他手中炸开,不是一道,而是一片!快得仿佛同时有七八把刀从不同角度劈砍而出,封死了中垚所有闪避的空间,刀刃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带着金少爷独有的,一往无前的狂傲与杀意。
这刀法,无愧其名,快得只剩光影,狠得只求毙敌,将少年人的锐气与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寻常高手,只怕一个照面便要手忙脚乱,非死即伤。
然而,中垚动了。
他的动作与金少爷形成了极端反差,没有疾风般的速度,没有炫目的光影,甚至显得有些……慢。
就在那片刀光即将临体的刹那,他左脚向后撤了半步,踩实,脚掌落地无声,却仿佛将整片林地的重量都牵引了一丝过来。他重心下沉,身形微微一侧,右手自下而上,画了一个简单至极的圆弧,迎向那片看似无从躲避的刀网。
那不是格挡,更像是“承接”。
“铛——!”
一声沉闷得不像金铁交鸣的巨响炸开!
中垚那只看似寻常的,骨节粗大的手掌,竟然后发先至,不偏不倚地拍在了金少爷刀身的侧面!位置妙到毫巅,恰是金少爷刀势转换间,力量流转最薄弱的那一“线”!
金少爷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从刀身上传来,那力量并不尖锐,却浑厚无比,沛然莫御,仿佛不是一只肉掌,而是一座移动的土山撞在了他的刀上!他引以为傲的快刀,那无坚不摧的锋锐感,撞上这股力量,竟像是浪花拍上了礁石,瞬间溃散!
刀身剧震,嗡鸣不已,几乎要脱手飞出!他整条右臂瞬间酸麻,虎口崩裂,鲜血渗出。更让他心惊的是,那股力量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如潮水般顺着刀身、手臂,涌向他的身体,震得他气血翻腾,不得不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林间湿软的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才勉强卸去这股力道。
他站稳身形,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死死盯住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