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第2页）

“即便你完全不知道你走后救下的人们此后生活得怎么样？”

“……我不知道。”卫殊絜彼时坐在池塘边环抱着双膝，他似乎很偏爱这块池塘，虽然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但这有什么影响，我完成了任务之后，很累了，我也需要休息。”

“你觉得你是自由的？”牧决观问。

“我不理解你说的‘自由’，我只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卫殊絜说，“而且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觉得出去了就会自由，这里很大，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们两个，外面人那么多，我不觉得他们比我自由。”

“可是这里只有你，和我、几棵不知道能活多久的树、那座来来回回建造的房子，和这片池塘。”

“可这些都是属于我的，外面不属于我……”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有的太少了。”牧决观抓耳挠腮，“不，不是多少的问题，这里太单调了，你的库房收集了很多一看就是珍宝的东西，但你完全不在乎那些，它们完全没有丰富你……不对，我其实是想说，在太多事情上，你没有选择——”

卫殊絜不想继续聊下去了，他皱着眉指正牧决观的说法：“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有选择，是你太贪心了。”

贪心吗……

“——不喜欢也没关系，只是看看。”现在站在他身旁的牧决观语气愉悦。他因为离开了玉清峰而感到开心，似乎没有他的影响，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他才讨厌玉清峰。

“怎么了？”牧决观伸手过来摸他的手腕。卫殊絜避开了，他恹恹地回答，“我累了，这里太吵。”

牧决观于是才发现这层帷帽的纱帐几乎把卫殊絜裹了个严实，让他只能看着脚下这块土地和经他挑选才递给他看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是我想错了，今天先回去，明天带你去没有人的地方玩。”

总归是出来了，多出去走走看看确实是很好的。这些选择之前从不属于他，卫殊絜努力从莫名低落的情绪里脱离，他尽力想象着明天的规划，明天可以去看到的东西。

“嗯，我搞错了。”牧决观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其实在山上五年，他们并不一定就必须每天都搭理对方，相互都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我太——急于求成了，你的视角和我不同，我看到的是热闹的市集，你看不到，如果我只是一味把东西递给你，你依旧还是被动接受的状态，这可不行。”牧决观给自己打气。

“嗯？”卫殊絜不解。

“你要自己看到，然后产生兴趣，我其实更希望听到你说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然后我带你去看。”

卫殊絜无言片刻：“……这很重要吗？”

牧决观又黏糊糊凑上来牵他的手，这次没躲，于是牧决观更加得意：“重要！啊，但这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做这些只是希望你开心。”

“……所以喜欢是希望对方开心。”卫殊絜总结。

牧决观趔趄一下：“等会儿，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卫殊絜察觉出趣味：“你的心跳变快了。”

牧决观一边大步流星地在前方领着走，一边深呼吸平复心情，片刻气不过放慢一步凑到卫殊絜耳边低语：“我都说过很多次了我喜欢你。”

卫殊絜也顿了一下，陷入沉思：“好像我没有你说的这种，更希望你开心的想法。”

“所以你还不喜欢我，但我会更加努力的。”牧决观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卫殊絜又顿了一下，他迟疑着，试探地说：“对不起？”

“不不不，你还是别道歉了。”牧决观哭笑不得，“你一道歉好像我这辈子都没可能一样显得我很惨……”

“我喜不喜欢你这种事，重要吗？”卫殊絜问，他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问出口后有些诧异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居然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从我的角度那当然很重要；但，从你的角度其实无所谓吧。”牧决观沉吟，他把卫殊絜的手翻来覆去捏了一通，以报今日被捏了一路之仇，“如果你实在是不喜欢对你也没损失，喜欢上我了那么两情相悦，皆大欢喜。”

“喜欢是种很玄妙的情绪，上楼梯了，注意脚下别发呆。你又没有故意玩弄我的感情，你只是还不明白而已。”

头上的帷帽被摘下来，卫殊絜抬起眼睛看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你之前没说过这种话。”

“那是因为不着急啊，我还会陪你很多很多年的，也没有必要强制要求你今年就必须对我爱得死去活来。”牧决观一副过来人的做作模样。

他捧着卫殊絜的脸，神情中带着卫殊絜终于能辨别出来的珍重，像条体型庞大的犬类一样蹭了蹭：“开心一点吧，私奔两天了你还是主动拉我手的那一瞬间最开心。一直闷闷不乐的话，我费尽心思把你从御霄宗手里抢出来不就本末倒置了。”

卫殊絜眯着眼睛被蹭，觉得他实在是黏人：“我没有闷闷不乐。”

“那你就是还没适应，身体跟着我私奔了，你的心还在玉清峰上呢。”牧决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卫殊絜纤长的眼睫半阖住那双凶名在外的眼睛，虹膜鎏金一样，显露出放松的情态，似笑非笑：“想咬哪里？”